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路,他身上穿着的只剩下一袭长衫,莹润的月白色衣衫还是那么温软,只是正在行走的人却那么苍白,眉眼间掩不住疲惫。
口中还在呢喃念着“三天,我只有三天”,可实际上还剩下多少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一片冰原从远处看极美,可只有深入其中的人才知道,它是怎么样的残酷。
来之前合理的规划了各种事情,可挡不住意外重重,让他措手不及。
原计划将臃肿的衣裳一层一层慢慢的脱掉以应对这种骇人的寒冷,可,很不幸。
冰原狼凶恶又残忍,即便这个时节并不是冰冻季,可它们的食物还是不够,残酷又恶劣的环境里,弱肉强食总是更多了几分“非生即死”的决绝。
也许还可以有别的食物,但那意味着它还要饥饿许久,所以,半卧着积蓄了力量后,它猛然一纵,向佟昭扑去。
那一个刹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佟昉将体内并不丰盈的内力全数用上,打向冰原狼。
然,比想象中更灵活,冰原狼顺利躲了过去。
是啊,衣服穿得太多,太臃肿了,太影响肢体活动了!
终于,在一刹那的犹豫之后,他开始解开盘扣。
棉衣是个极好的东西,可以用做武器也可以充当防御,最后,他将自己多穿的那几件棉衣都烧了,将冰原狼也烧死了,顺便还吃了些狼肉,打包带走了些。
在方才的博弈中,他太疯狂了,准备的食物都丢掉了,要不是有这些狼肉,他怕是早就饿死了。
只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寒冷和缺水都在折磨着他,而长时间的行走,他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麻木的像不是自己的。
也许只是疲劳,也许是因为温度过低,他的眼睛早已迷离,似乎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头栽倒在这片冰原里,再也醒不过来。
漫无边际,一眼看不到头的冰原,他就像是一个孤独的行走者,只是行走,永不停歇的行走。
忽然,“咔嚓”一声脆响,他脚下一空,身子紧随着歪倒,可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突兀的浸入冰水之中刺激了他微弱的神经,佟昭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危险,他奋力的将手攀上了边缘的冰层,以阻止自己继续坠落。
然——
“咔嚓~咔嚓~咔嚓……”
冰碎的声音响成了一片,落空的手迅速下沉,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冰原上,永远沉寂在冰层之下。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停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用仅存的神智想要看清楚救他的是谁,可眼前总是有一层朦胧,他看不清他的脸。
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让他昏沉,终于,意识还是飘然离开了他。
*****
整个人都匍匐在冰层之上,荀雪阳看一眼正由自己一手支撑着的人,他微微叹息。
他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奋力救下她,还是在如此危险的境况里。
小心翼翼的将人拽上来,为了防止冰层继续破裂,他不敢站起来,只能一边拉着人上来一边匍匐着后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终于,两个人头对头睡在冰层上。
冰洞附近的冰层多是脆弱的,他们必须尽快走。
然,就在荀雪阳想要将人拖走时,气若游丝的人竟然开口了,声音虚弱极了,但分明听得出,那是女子。
“别,等等,我看到冰心虫草了。”
荀雪阳有些诧异,有些恼怒,还有些了然。
当然,他不是诧异她怎么会是女子,而是诧异:她不顾危险到冰原来,竟是为了冰心虫草;同样也诧异她的运气,身陷险境竟还能绝处逢生,恰好找到了冰心虫草;而愤怒,他是真的想指着她的鼻子骂一句: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至于了然……他猜得出,能让她不顾危险来寻药的病人,必是宸世子。
只是,看一看那边似乎一不小心就要断气了的人,荀雪阳冷冷的开了口:“什么位置?如何取?”
不取了药她自然不愿走,可她都成那副模样了,难道还能指望着她自己取药吗?
“左脚边,冰下三寸,以冰存之。”
凿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不过好在此处是冰洞,冰层很脆,稍稍用力便能将这一块包含着冰心虫草的冰块分离。
只是,有点担心,他生怕力道用不好,会让这一块全部碎裂坍塌。
然,就在荀雪阳犹豫不决的时候,佟昭竟然爬过去了,“我来。”忽然的出声,荀雪阳有一瞬间的吃惊却不动声色,想要看看她能有什么办法。
哪里想得到,她竟然从怀里摸出一把极小的刀子来,“嘶~”,刀片划破皮肉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血腥味。
眼看着手腕的动脉迸发着鲜血,荀雪阳大吃一惊后是怒骂:“你疯了!”
手中已经撕下了柔软的内衬想要为她包扎,可佟昭却始终不紧不慢,将流着血的手腕附在了含着冰心虫草的那一片冰层上。
顷刻间已经明白这个女人要干什么,荀雪阳只觉得一股怨气堆在胸口让他只想毁灭点什么来发泄。
他也想揪着她问她几句:你是蠢货吗?!不要命了?!
同样,他也想骂自己:干什么多管闲事?救她作甚?!
然而,最后的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隐忍的将那一股子怨气全都咽下去,将自己的手掌也划开。
既然只能选择融了冰层的办法,那便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