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首红就问,那要多少学费呀?乔津轻就说,没多少,大概一年才八百块钱。伏翠听了就说,八百块钱还不少哪,换成苹果还不得两三千斤哪!姐夫洪富士就说,不管多少钱我都给拿,只要能让香红有学上,只要香红能学到有用的学问。
伏翠听了就说,你看人家香红的姐夫,天底下哪儿找去呀,只要小姨子需要,出多少钱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姐姐首红岔开话题问,香红去学的文学,将来能干啥呀?乔津轻就说,能干啥?那可多了去了,像什么报社记者、杂志编辑、领导秘书、单位文员,反正跟文字打交道的地方都用得上。
即便这些工作都不干,将来回咱们镇的文化馆来当个辅导员,那也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呀。伏翠就说,那要是文化馆满员,进不来呢?乔津轻就说,那就回家当作家,每天动动笔杆子,爬爬格子,完事把稿子寄出去,回头就在家等稿费了——这么说吧,一个好作家巴掌大的稿纸,比你老大一片苹果院来钱快赚钱多……
伏翠听了就对我说,香红啊,你别听你大姐夫说得天花乱坠,别期望太高,先学学问,等毕了业再想工作和赚稿费的事……
于是,我这个一点不懂文学为何物的人,告别了家乡,告别了给我剪断乌黑油亮的长发,留下无比伤痛的往事,带着乔津轻的一封推荐信,在姐夫洪富士的陪同下,背着简单的行李就懵懵懂懂地来到了文学院,并且在交齐学费后,顺利地成了文学院青年作家办的一员。姐夫洪富士在文学院的客房里住了一宿,第二天就返回了。
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三百块钱,说这是伙食费和零花钱,用完了就写信回家,我就给你送来或寄来。望着姐夫那结实矫健的背影,想起他那些变废为宝以及跟姐姐首红的恋爱故事,真令我由衷地钦佩和敬爱,由衷地为姐姐和她的孩子们感到幸福……
突如其来的爱情让人促不及防。
文学院,听起来像个大学,其实就是省文联办的一个旨在培养青年诗人、作家、评论家的培训基地。发的文凭不是国家承认的学历,毕业也不包分配,所以才不用高考成绩就能来上学。来这里学习的人五花八门,各种各样。老的已经四五十岁了,小的比我还小,也就十七八岁。不过他们都是真的文学爱好者,都从事文学事业多年,都在市级以上刊物上发表过一定量的作品。
前后左右一看,大概只有我是个白丁,是个门外汉。履历表上填写的那几部作品,都是乔津轻将他发表过的文章,用复印的方式换成了我的名字冒充的。他还安慰我说,千古文章一大抄,谁抄谁的谁知道……幸亏没人核实、较真,不然认真起来我一定会因为穿帮露馅而无地自容、尴尬难堪到不知所措的。
渐渐的大家就都知道我是一张白纸了。
按伟大领袖说的,“一张白纸,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可是我这张白纸,阴差阳错就铺在文学的案头,往上边写什么、画什么都不由我自己,似乎文学院也不问不管,好像能写什么就写什么,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完全自由接受和自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