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轻许还未醒来的时候,始休也是日日过来的,倒也是轻车熟路,只是今日,始休的步子难免有些沉重。
得知轻许醒来之后,始休便就暗中打算着日后不再去了的,至少这个时候他还去不得。
这个时候,他还不能给轻许一个交代。
从前在乾西宫的那些时日,多少个深夜,他不声不响趴在大槐树上,听着轻许在坟茔前哭泣,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轻许的眼泪,实际和他是有关系的,只听着她小猫一样的呜咽,便就觉得钻心的疼,他从前也是见多了冷宫里头疯女人的眼泪,所以他是极其厌恶女人啼哭的,但是他就是见不得阿许落泪。
只是如今想来,阿许的眼泪,竟然都与他有关,原来他自打出生,便就对阿许有愧的。
时至今日,轻许毁容断指,他更是罪孽深重,所以,他要如何面对这样的阿许?
他心知肚明,知道不该去见阿许,但是一双脚却似乎并不听话似的,等到脑袋清明的时候,他已经走进了轻许的小院,一抬头,始休的鼻子瞬时就酸涩了起来。
这简陋偏僻的小院,里头是有棵梨树,轻许昏睡的时候,那梨树还是一树浓绿硕果累累,这个时候再瞧见的时候,已然是一地落叶,除了枝头上稀稀疏疏挂着的几只斑黄的梨子,整棵树都是光秃秃的,而轻许就坐在那满地落叶中。
背对着他,低着头,身着一袭浅紫色的、宫人棉麻长袍,似是在修改衣服,只是看得出双手并不利索,尤其是那断指的右手使不上力气,只好改用左手来解上面的扣子,光是这样远远看着便就觉得费劲得很。
“南生,是你回来了?”似是听到了脚步声,轻许淡淡出口询问,“桑葚可交到他手里了么?他……他可派上用场了么?”
轻许的声音飘进始休耳中,那是久违的、熟悉的、日思夜想的,始休不语,也根本迈不了步,浑身上下似都在轻许的那一句淡淡询问中散了架,始休忙得伸手扶住了门框,眼泪一滴一滴打落在名贵的皇子朝服上。
“南生,你别生气,我一早就该猜到,他如今是皇后嫡子,如何还需要我再给他操心?那一篮子的桑葚既是失了用途,你便就都留着吧,权当是我给你赔罪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轻许讥诮地勾了勾唇,自嘲道,“南生,你也别笑话我,我只是习惯了,就像你从前习惯了照顾你的娘亲一样,我是习惯了照顾他,关心他,习惯了时时事事为他打算,只是他又不是那个从前需要人照顾的撒娇小孩儿,我早就应当知道的,只是真的习惯了。”
“南生,你说啊,习惯这个东西有多奇妙,你根本不知这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来不及判断这习惯究竟是好是坏,因为你根本没有机会。”
---题外话---
久违的小阿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