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侯府。
朱妙华褪去手上的一对芙蓉玉镯子,挽了挽袖子,在丫鬟的服侍下净过了手,捡起一个表皮微软,鸡蛋大小的猕猴桃,剥干净表皮,放在一个小小的薄胎白瓷小碗里,用刀均匀的划成八块,再装到另一个细瓷碗里。
就这样处理了两颗猕猴桃,朱妙华奉给长兴侯夫人。
长兴侯夫人用银勺舀起一块猕猴桃,哄着已经成了老小孩的长兴侯太夫人,道:“老太太,今年老宅子第一拨送来的猕猴桃,您尝尝,比去年的软甜。”
猕猴桃喂到嘴边,痴呆的长兴侯太夫人麻木的张开嘴,吃了两口脸上才焕然出一个笑意,道:“大妹妹也爱吃,送一些到她屋里。”
老太太常常活在过去,她说的是老姑太太,是现在的泰宁侯夫人。长兴侯夫人只依顺着,道:“已经送去了,大姑姑也说今年的猕猴桃好吃,叫老太太也多吃几口。”
“我有好些天没见着她了,怎么好些天没见了,她也不来我这里说话!”长兴侯太夫人笑得脸上都是褶皱,道:“她在屋里绣嫁衣呢,我们别去烦她……”
一时清醒,一时糊涂,这会儿长兴侯太夫人是越来越糊涂了,长兴侯夫人把碗交给旁边的老嬷嬷,低声道:“好好伺候老太太。”
这个老嬷嬷是长兴侯太夫人的陪嫁丫鬟,特意请回来伺候老太太,陪着胡言乱语已经很有经验了,和老太太说上了话,道:“奶奶,大姑娘说了,她要亲自把盖头绣好,要绣好一对鸳鸯……”
长兴侯夫人和新妇朱妙华悄悄的退了出来,迎面是来请安的长兴侯父子。
“老爷,过会儿再来!老太太正犯糊涂呢。”老太太糊涂起来连儿子都不认识,就碎碎念念着一些同辈的人。
长兴侯停住了脚步,叹了一口气,两拨人合在一起往回走。
范慎走到朱妙华边上,冲自己新婚不足十天的媳妇笑了笑,张嘴说了一句话。只是做了一个口型,没有发出声音,范慎讪讪的道:“辛苦了。”
在宫里,德妃娘娘是以谦恭有度著称的,和德妃同父同母的妹妹长兴侯夫人也是同样的谦恭有度,表现在做派上,就是特别重规矩,她自己恭谦的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也要求朱妙华恭谦的在她面前立规矩。
这样一来,伺候完太婆婆再伺候婆婆,一天之中得有三个时辰,朱妙华都在长兴侯夫人面前站着。
做姑娘和做媳妇,就是这样的不一样。
做一般勋贵的媳妇,和做王妃,做皇后,那也不一样。朱妙华站在长兴侯夫人面前,常常想到她的前世,前世做王妃的时候,可不需要天天进宫,在婆婆面前待三个时辰,后来大半的时候在襄阳,连个需要请安的人也没有。再后来做了皇后入主坤宁宫,虽然有两宫太后,当今皇后成了太后,长年避居宫中,很少见人;现在的淑妃做了太后,也没摆天天使唤媳妇的架子,和太和公主,和宁妃思柔公主等人长居西苑,她过个三五日去请安一次也就够了,总之,朱妙华现在过着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日子。
朱妙华刚才站得脚微微发酸,现在走了一段路还好些,不过今天早膳没有胃口,吃的少了,到此刻已经感觉到了腹中的肌感……还得站着服侍了婆婆用饭!
想到此,朱妙华回了范慎一个苦脸。
范慎是真的体恤朱妙华的辛苦,抬头就对前头的长兴侯夫人道:“母亲,我有一本书,是景王殿下那里借来的,之前翻过不知道搁哪里了,现在正要用的,我和妙华回去找找。”
这个时候回去,小两口就在自己院子里开饭了。
长兴侯夫人也不戳破这个意思,对朱妙华正经吩咐道:“日后慎儿的东西,带出去的收回来的,你都精心些,别一时混放了耽误功夫。”
“是!”
朱妙华乖顺的像个小媳妇。她现在这种儿媳妇的身份,对上婆婆也只有乖顺的。
“走了!”范慎向父母行了礼,拉上朱妙华就大步走过去了。
长兴侯夫妇缓缓的走着,长兴侯思量了一下,道:“夫人看着,这个儿媳妇怎么样?”
“模样是出挑的,身份是够格的,礼数是全备的。要说气派,一等权爵之家出来的,是气派的。”公府嫡女做侯府儿媳,这是最常见的身份转换,朱妙华十八年的教养,只要放弃那份心高气傲,做个侯府媳妇是游刃有余的。长兴侯夫人目前没挑出朱妙华的大错,却仍是挑剔,道:“不过妾身总感觉着,这个儿媳妇冷淡了些。”
后面略有些不满,也是道不清说不明的感觉。长兴侯没细想,道:“婚前朱钦就和我们说过,说这个女儿被他宠坏了些,叫我们多多管束。亲家公既然这么说,你就好好调|教一番。”
长兴侯夫人不由摇头嗤笑道:“她有那样一个母亲……既然嫁到我们府上,我少不得费些心思,琢磨琢磨。”
长兴侯和朱钦的私交不错的,就出言道:“以后别在府里提起这种话。许氏,废黜的理由是那么说,内里真的怎么样,烈火烹油的家族,谁家是干干净净的。朱氏还是宣国公的嫡女,这就够了!朱钦嘴上对我们说多多管束,这个女儿他也宠了十八年了,如今嫁了过来,少不得,能担待的,就担待了。”
人嫁都嫁过来的,再计较这些就成了丧气话。长兴侯夫人低头受教,道:“妾身记下了,也会管住府里的闲言碎语。”
长兴侯摸了摸嘴角的胡须,过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