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前,站着一个三寸丁高的小矮子,一张脸上满是皱纹,两撇胡字呈现夸张的八字,向上翘起,给人一种喜感。
不是优旃还能是谁!
“矬老婆声高!”赵高气得憋紫了脸,却拿优旃这个出名的伶人没有任何办法。
“赵大人,好——”优旃故意拉长了声音,笑嘻嘻的说道。
赵高脸色阴沉,也不理会优旃,只在心中诅咒,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整死优旃这家伙。
“太没礼貌,咱主动跟你打招呼,回都不回一下,怎么当帝师?”优旃指着赵高的背影,摇头叹息道。
在他身边的几个卫士脸上露出笑容,丝毫没有面对赵高时候那种阴冷的感觉。
赵高走过一级级熟悉的台阶,不过此刻却显得非常陌生。
这种感觉让赵高很不爽,对咸阳宫的熟悉,赵高自认不必大秦的两任皇帝差多少,没准还更加熟悉。
不过现在,他走在台阶上,有一种深宫不见底的感觉。
第一次,赵高对咸阳宫陌生了起来,这种陌生来自他对二世皇帝胡亥的无法把握。
最近,这个一向依附于他的嬴胡亥似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赵高不确定是胡亥真的转性,还是这个不靠谱的二世皇帝又有了新玩法。
前几次,他想进入秦宫,拜见二世皇帝,探听一下情况,都被胡亥以各种理由回绝。
今天,胡亥主动要赵高来到咸阳宫觐见,倒也遂了赵高的心愿。
“臣,赵高,觐见陛下。”赵高在胡亥的大殿之外,深深跪了下去。
“传!”里面,胡亥洪亮的声音响起,一点曾经的慵懒与疲惫都没有。
赵高听到这声音,内心的那种不安更加强烈。
“传,赵高觐见。”阉人的声音刺耳的响起。
赵高应声起身,迈步走进胡亥所在的寝殿。
进入屋中,赵高被眼前的情形惊的微微一愣才恢复常态。
赵高面前的胡亥正襟危坐,身前一张结实的红木方桌,桌上高高的堆积着一卷卷竹简。
见赵高进来,胡亥把手中的竹简往边上一放,一伸手说道:“赐坐。”
立刻有宫女搬来方凳,伺候赵高坐下。
“朕记的,朕登基的时候,曾经问过爱卿一句话‘这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如今做了皇帝,我想尽心享乐,不知爱卿意下如何?’,你还记的么?”胡亥眼含微笑的看着赵高。
“臣,当然记的。”赵高脸上立刻堆积出了笑容,说道:“尧治理天下,住着茅草屋,到大禹治水的时候,累的骨肉分离,最后客死异乡。如果天下的皇帝都是这个做法,那当皇帝还有什么味道?臣认为既然拥有天下,就要拿天下的好东西来满足陛下您的各种爱好,只有您自己过的好了,舒心了,这天下才会好起来。”
胡亥点了点头,说道:“朕从未怀疑过爱卿的忠言,只是最近朕读儒书,颇有感触。”
“皇帝有何感触,跟臣分享一下。”赵高一拱手,那种隐隐的不安似乎找到了源头。
胡亥则内心冷笑,信口胡诹道:“朕最近读儒书,里面谈到了‘孝’,打动朕心。只可叹,先皇早逝,朕欲尽孝而不能,长感惋惜。”
赵高立刻躬身回道:“皇帝尽孝于衷,臣感同身受。正因为您身负天下大任,不能尽孝,臣恐老皇帝在九泉之下思念子孙,才让皇帝把诸兄弟姐妹给老皇帝送过去,代您尽孝。臣还记的,老皇帝在世之时,长说公子高最为敦厚,甚是喜爱……”
下面的话,赵高不说,胡亥也知道这家伙肚子里憋得什么粪。
他一摆手,说道:“公子高是朕自私,兄弟姐妹都走了,谁来陪朕?”
“说回儒书,里面有些东西狗屁不通,有些却大有道理。其中一句‘师者如父’朕深有感触。”说着,胡亥起身向赵高一拱手。
赵高立刻站起来,跪在地上。
“爱卿起来。”胡亥内心冷哼,面上却假装随和,说道:“爱卿身为帝师,是朕的长辈,朕却为了享乐,把该担负的天下大任都推到了爱卿的身上,于儒家所讲,让老师受累,此为不孝。朕这几日辗转难眠,思来想去,享乐的确是件美好的事儿,该当让老师先享受,之前是胡亥让老师受累,今天朕想让爱卿卸下所有担子,安心享乐,至于朝中大小事宜,还是朕来处理。”
胡亥说的看似随意,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赵高身体一震,旋即说道:“腐儒之言,不足为信。先皇焚书坑儒,就是为了惩治这些大逆不道的儒生。”
胡亥一摆手,冷着脸说道:“先皇所杀,并非儒生,而是方士。先皇虽然焚书,但却单独划出一地,把天下各家的学说著作都保留起来,可谓用心良苦。明日早朝议政,谁在妄言先皇坑儒,当罪。”
“诺!”赵高不敢再说,只好应和。
“朕登基之后,享乐很多,其间美妙,妙不可言。朕希望爱卿也放下所有重担,安心享乐。明日早朝,朕让众位大臣商议一下,找块最为肥美的封地,赏赐给你作为食邑。你自己也想想,看看喜欢哪里。”胡亥说道。
赵高想要辩驳,但看着胡亥的脸色,终于忍下。此刻他明白,这个皇帝已经变了,今天是委婉的让自己放权,明天恐怕就是疾风骤雨的要了自己的命。
想到被胡亥残忍杀死的那些兄弟姐妹,忠臣骨鲠。赵高背后冒起了一丝凉气,现在他只想立刻回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