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说:“我但愿有一天我们也能做到,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
顾川说:“总有一天会的。”
“到时候,你再带队领我们来。”
他笑着揉了揉头发:“那时候我早退休了。”
“真的不做记者了?”
“不做了,累了。”
许久没人再说话。
直到拉比阿门前,苏童拽了拽他袖子,说:“那你退休之后要去干嘛?”
顾川说:“这个问题我答过的,我只想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
苏童直着眼睛:“那你想做的事里能有我吗?”
顾川倏忽笑起来,捧过她脸,虎口的弧度完美地契合她下颔,四目相对,鼻尖靠着鼻尖。
他轻声问:“苏童,你喜欢孩子吗,男孩还是女孩?”
苏童支吾着:“都、都还行。”
顾川说:“那就生一男一女,你教他们说阿语,我教英语,以后咱们四个凑一桌,逢年过节好搓麻将。”
***
拉比阿不在家。
他常年卧**的妈妈开不了门,苏童和顾川特地绕到屋后的小窗边和她说话,这才知道拉比阿居然**未归。
苏童说:“我昨天下午见过他,有人抢了他的篮子和土豆,他一直在追。”
拉比阿母亲起初没说话,过了会,忽然自窗口传来她接连的叹息声。
苏童敲着窗户,要她千万别太担心。
拉比阿母亲很哀恸地说儿子从来没有**不归过,央求苏童帮忙找一找他。
两个人在周边绕了一圈,问了好些人都不知道拉比阿去了哪儿。
本来该是一场非常简单的道别,却突然节外生枝,添出一段意外。
没有线索,苏童忧心忡忡地跟着顾川先回哈迪家里。
没开灯的屋子里,生着一团火。
何正义大约已给大家做过心理建设,此刻三个人都聚在火堆边,安安静静地烤着火。戴晓吾捧着平板垂头随兴划着,简梧拿着面小镜子照脸。
顾川一走进来,何正义立马起身跟着他,说:“又来过电话了,你赶紧回一个吧。”
两个人往房间里走,顾川顺手关紧门。
没了龙头,戴晓吾终于放松下来,向苏童一阵招手:“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吗?”
苏童说:“等他们出来不就知道了。”
戴晓吾猛地抓了抓头,说:“唉,算了,认了,下次还能有机会。”
苏童心里也有遗憾,安慰他的同时宽慰自己:“就是啊,还年轻着呢。”
不多会儿,顾川先走了出来,说:“我有几句话要说。”
早等得望眼欲穿的几个人直视着他。
戴晓吾沉不住气,问:“顾队,这次是真的要走了是吧?”
顾川说:“对,我和正义商量过了,今晚趁着夜色走。白天我们还要出去拍点东西,你们在这儿注意安全,顺便把东西好好收拾一下。”
戴晓吾说:“今晚,这么快?”
顾川点点头:“已经定了,刚刚正义跟你们做过工作了,时间实在有限,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何正义提着摄像机从屋里走出来,很鲜见地叼着一支烟,说:“老顾,走,阿勒夫在车上等咱们了。”
戴晓吾突然跟过去,说:“顾队,何哥,你们这次带上我吧!”
顾川回过头看他,戴晓吾说:“这么多天,始终是你们俩一直冲在前头,梧姐出镜过几次,就连小苏都跟过,就只有我一直缩在大后方。虽说我是个搞传送的,走之前,好歹也让我见一回世面啊。”
何正义说:“你当我们是去玩的啊,别说蠢话,好好把你本职工作完成了。”
戴晓吾直吸溜鼻子:“我没说你们去玩的啊,就是想去,跟在你们后头学习学习也是好的,以后还不知道哪天才能有这机会。”
何正义吞了口烟,望向顾川,说:“你决定吧。”
顾川隆着眉,说:“不喊你下车,你就乖乖带着别乱跑,能做到吗?”
戴晓吾乐得把平板一丢,起身直差吹口哨,九十度的大鞠躬之后说:“顾队,谢了!”
顾川扶着他肩让他起来,还是问:“能做到的吧?”
戴晓吾眉飞色舞:“那是当然!”
道别的时候,顾川特地拉过苏童,看了看一边烤火的简梧,说:“你就别去了吧,和简梧做个伴。”又慎重地叮嘱:“我不在的时候,你别出去,在这儿呆着把东西收拾好了。”
苏童点了点头,又摇头,说:“那拉比阿……”
顾川说:“我马上通知这儿的警察,让他们帮忙去找,你也知道这儿不安全,你一个人转来转去,我不放心。”
苏童只好答应。
临上车的时候,顾川又照应了一声,说:“你呆这里等我回来。”
风呼呼而过,吹的发丝乱舞,苏童将耳边的短发掖到耳后,笑着说:“我知道了,我等着,你早点回来。”
一根黑发缠到她瓷白的脸,像破开的一道裂缝,顾川心尖不知怎么一颤,试图伸手去帮她将头发移开,何正义在车内催促:“老顾,关门吧。”
手悬在半空,只伸到一半。
顾川坐回车里,门关上的一刻,她站得笔直,朝他最后挥了挥手。
车子晃晃悠悠上路,后视镜里,她向前又多迈了一步,随即定住了,只是站立着,直到车子拐弯,再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