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许清明的想法跟陆香穗的想法显然还有差距。许清明心底深深地憎恨,自然是要老死不相往来,而陆香穗却不会知道前世陆家和钱卫东那些无耻的事情。她的想法里,姐和姐夫是自私了些,可毕竟也没有什么大仇怨,疏远些也就是了,姐妹俩同村住着,也没吵没闹的,如果在哪儿遇上了,总不能当作生人不说话吧?
******************
岁月静好。太阳已经偏西了,暑热稍稍消退,陆香穗坐在堂屋门前,盘着腿,腿上放了个竹笊篱,捏着大针专心地串辣椒。两口人吃饭,园里结的辣椒便吃不完,很多都红了,摘下来用针线穿过辣椒的蒂,穿成长长的大串,挂着容易晾干,好收藏,吃起来也方便。
听到门响,陆香穗抬头看见老姑奶一生不响地推门进来了。老姑奶来的次数多了,陆香穗便也习惯了这老太太的风格,要来就来,推门就进来了,要走就走,也不多跟你客气一句。别人看来是“老来怪”,陆香穗琢磨,一方面是老人的性格,另外呢,这老太太没旁的亲人,孤老一个,本来就是靠着娘家侄子生活,如今她眼里,许清明这个侄孙根本就是自己的家人,行为举动便也十分随意。
陆香穗放下手里穿了一半的辣椒,笑眯眯站了起来,也不开口打招呼,往前走了几步去迎老姑奶。打招呼老姑奶她也听不见,或者听见了也不会回应你的。老姑奶走过来,陆香穗赶紧给她端了个板凳,老姑奶便坐下来开始絮叨。
“穿辣椒呢你?清明不在家?”
陆香穗笑着点头。她不习惯趴在老姑奶耳边大声说话,所以每回老姑奶来,她差不多就是用“笑脸”、“点头”、“摇头”三种模式跟老姑奶交流,看起来跟演哑剧似的,不过还挺管用,反正老姑奶絮叨那些东家长西家短,她都不认识,也听不到耳朵里去。
“好好地穿。呐,家里活学着干,当人家媳妇的就得手勤脚快。”老姑奶努努嘴,抬抬下巴指着她串起来的辣椒,“清明喜欢吃辣的,没辣味他吃饭不香,还喜欢辣椒酱。小时候我给他做辣椒酱,给他做香椿卤,卷煎饼,他最喜欢吃了。”
“姑奶奶,辣椒酱怎么做?鲜辣椒还是晒干了的?”陆香穗赶忙问。她正好琢磨要自制一些酱菜、咸菜呢,吃起来方便,早晨晚上当作吃粥、吃煎饼的小菜,也省的再炒菜了,爽口下饭,关键还省钱。
在陆家节俭日子过惯了,陆香穗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怎么细水长流地把家里的日子过好。一个人挣两个人花,许清明不容易的,饭食上既要节省,还要吃的可口是不是?
几乎是下意识的,陆香穗都没用想,既然二哥他爱吃,那就先做辣椒酱好了。
香椿卤她会做,可家里偏没有香椿树。辣椒酱的话,她以前在陆家只学着做过腌青辣椒,不过那个一般是要在秋天做。几乎到下霜时候,最后收获的秋辣椒不好保存,腌在小坛子里头,放进去盐和酱油,配上花椒、生姜、八角和蒜瓣儿,咸辣脆生,很好吃的,腌的好的话能吃到过大年,冬季没了鲜辣椒,腌的青辣椒倒成了稀罕物。眼下这季节现成的新鲜青辣椒,她临时便没打算腌制。
陆香穗问了一遍,老姑奶没反应,陆香穗一想,她这样的平常音量,老太太哪里听得见啊,便站起身来,凑近老姑奶的耳朵,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同时还拿起手里的红辣椒比划着。
“辣椒酱?嗯,我年轻时候,最会做这东西,旁人她做不好。”老姑奶瞅瞅陆香穗,似乎对她要学做辣椒酱的想法挺满意,瘪着没牙的嘴说:“呐,我教你。”
说干就干,陆香穗在老姑奶的指挥下,学着做起了鲜辣椒酱。她按着老姑奶的交代,一丝儿不敢马虎。为什么呢?老姑奶说了,这辣椒酱你要是做得好,装瓶子里能吃一年也不坏,要是做不好,过不了一阵子就坏掉了。
鲜红辣椒要带着蒂洗,里头不能进生水;洗干净的辣椒要晾干,也不能有生水;用来装辣椒酱的罐头瓶子也要洗净晾干,不能有生水。陆香穗明白了,一定不能沾生水,怪不得能存放那么长时间不坏呢。
然后,红辣椒剁碎,蒜瓣儿剁碎,还有姜末儿,加上盐、少少的白糖和……白酒。
白酒?这东西他们家可没有,二哥他不喝酒。
“咱们家没有酒,二哥从来不喝酒。”陆香穗看着菜板上准备好的一堆蒜蓉和剁碎的辣椒为难。
老姑奶立刻挥挥手,叫她:“买去,小店有,好酒做出来才香。”
买?陆香穗犹豫了一下,做辣椒酱只要那么一点点白酒,为这个专门去买酒,家里还没人喝酒,不是浪费钱吗?
不过……既然二哥爱吃,旁的材料也都剁好了,就去买一点吧,少买一点好了。
陆香穗想了想,去抽屉里拿了五角钱,找了个干净的空瓶子出了门。
******************
陆香穗来到村里唯一一家小卖部打酒。那时候小卖部里都会摆着几口大瓷缸,装酒的、装酱油的、装醋的,都是散卖,少有瓶装的。柜台旁边的那口大酒缸,盖着又厚又重的木头盖子,店主双手掀开盖子,立刻就一股扑鼻而来的酒香。乡村作坊传统法子酿出来的烧酒,便宜,实在。
“打多少?”
“二两。”
柜台里卖酒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妇女,也是本村人,自然知道她是许清明家的小媳妇。没正儿八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