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着了,比刚才更旺更亮。花花世界,人头攒动;王孙公子、大家闺秀,纷至沓来。车马骈阗,冠盖相望,珠围翠绕,伴随着各种美妙的乐器声,人们围着火堆翩跹起舞。
猎场正中,无数男女围着篝火旋转交舞,顾元溪一看便知这是盛唐最为流行的“胡旋舞”。
胡旋舞是由西域传来的民间舞。这种带有鲜明西域风格的舞蹈,节拍鲜明奔腾欢快,多旋转蹬踏,故名胡旋。这种舞蹈动作轻盈、急速旋转、节奏鲜明。
胡旋舞传入中原后,风靡一时,在宫廷尤为流行,为男女最为喜爱的交际舞蹈,长安人人学旋转,学胡舞成了一时的风尚。
可以说,此时胡旋舞就是各种阶层的一种“社交舞”或“交际舞”,就如同近代欧洲贵族把华尔兹当成上流社会的一种“宫廷舞”一般。
此时大唐民风开放。男女在胡旋舞的带动下,互相滑步交舞的行为十分普遍。
顾元溪颇为感慨,这种男女交游共舞的舞蹈风格恐怕在华夏历代王朝也是独树一帜。他在后世电视上看到的华夏舞蹈,无非都是是一群达官显宦坐在席位上,看着堂中的歌姬舞女在钟筝琵琶等乐器的弹奏下,翩翩起舞。
这种风格虽然更为优雅高贵,更具欣赏性,但无疑缺少了一丝互动。而历代统一王朝则讲究儒家的“男女大防”,除了唐朝以外,恐怕历代歌舞宴会罕有这么热闹开放的。
胡旋舞的盛行不衰,得益于盛唐风气的开放以及民族交流的进一步发展。
而此时,唐玄宗李隆基对于胡旋舞十分偏爱,他的宠妃杨玉环和宠臣安禄山,为了取悦于玄宗,也常常在宫廷上眉飞色舞地跳胡旋舞。
据《旧唐书·安禄山传》记载:“安禄山晚年益肥壮,腹垂过膝,重三百三十斤,每行以肩膊左右抬挽其身,方能移步。至玄宗前,作胡旋舞疾如风焉。”
顾元溪实在是想不明白,像安禄山那种三百多斤的大胖子,胖到连走路都困难需要别人扶持,可是为什么跳胡旋舞能跳得健步如飞?
这恐怕也是古代人类历史上的一种奇迹了。这就像现代社会,倘若一个患了“严重肥胖症”、日子生活走路困难的大胖子跳起爵士热舞、街道劲舞居然能旋转如飞一样令人匪夷所思。
若在现代,安禄山这种情况,恐怕是得送入科学院或者医学院进行仔细研究的。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能在社会上混的风生水起的,都是人才啊。”顾元溪大为感慨,心里暗暗道:“安禄山能如此受宠,果然是有多方面原因的啊。虽然说此人善于邀宠取悦皇帝,但无疑其自身在舞蹈方面的确才高于常人啊,否则也无法在李隆基的宠臣集团里脱颖而出。”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居上位的人有哪一种爱好,在下面的人必定爱好得更厉害。
所以有什么样的皇帝,基本就有什么样的臣子。
像词帝李煜父子这样的文学家、词曲大家,身边围绕的自然就都是善于写词谱曲的大臣。像唐元宗李璟,身宠臣边就尽是冯延已、冯延鲁这样的文学词曲高手。
而宋徽宗这样的艺术家、书法家、画家,自然也是物以类聚。蔡京、李邦彦等人抛开政治不谈,本身在艺术方面都是造诣超群的绝代大家。而宋徽宗用人喜欢看长相,所以他身边的大臣长得都是不会差,十有九个是大帅哥。
就是童贯这样的大太监,都是贯状魁梧,伟观雄壮的美髯公。当然,这与他成年后才入宫阉割是有关系。
其实这种风气以及官场规则,本身并无好坏之分。像曹操父子三代雅好文学,其身边就聚集了无数文学家与辞赋家,创造了冠绝一时的“建安文学”。
关键这种风气跟行为,要看君主怎么利用而已。同样是文学之士,利用好,就如同曹家父子创造出建安文学的辉煌;用得不好,只能像陈后主那样,空唱“玉树后庭花”而已了。
而如今的皇帝李隆基,也是喜好音乐舞蹈与戏剧,可谓“音乐皇帝”与“戏曲君主”,只不过他目前尚且能将国事跟私事控制好,不让自己的爱好影响到国家大事方面而已。
当然,这也仅仅是以前和现在。从各种表现看,随着李隆基年纪变大,他越来越沉迷于歌舞酒色中,而常常忽略了国家大事。而且步入天宝改元后,他个人的爱好私行越来越凌驾于朝廷与国事之上了,所以大唐的政治风气越来越坏。
当以后李隆基的私欲完全凌驾与理性之上时,他就完全丧失了英明与克制,而真正步入了昏君的行列。
所以天宝十二年以后的李隆基,其昏庸无能的表现,令人无奈叹息。那是他比起他那被骂到狗血淋头的伯父唐中宗,昏庸胡为有过之而不及。所以,那个时候离“安史之乱”的爆发也就终于不远了。
而天宝五年与天宝六年的李隆基,属于从英武雄主跨入无能庸主的过度阶段。
这种行为,具体表现在今年与明年的政治、军事政策上。而此时,无疑还有办法挽救。
但想要挽救一个逐渐堕落的皇帝,是绝对行不通的,既不可能也没必要。
但拯救一个陷入已经危机的强盛帝国,即便希望渺茫,总算还是有一丝机会与可能的。
李倓见顾元溪今晚沉思的时间比说话的时间还多,知道他心事重重,便轻轻皱了皱眉头,说出建议:“你若是闷得慌,不如去人群凑个热闹,这胡旋舞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