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噩梦,是她在察汗淖尔草原上半年多来都无法完全摆脱的梦魇,那是苻铮的眼神。她缩回了头去,恍惚间觉得这狼并不是追寻着贺赖贺六浑而来,而是苻铮寻觅着她的踪迹,一路尾随至察汗淖尔草原。
贺六浑哈哈大笑:“阿康,你莫不是在怕么?”
谢灿脸上发烫,她自己都饲养了一匹狼,如今阿炅也已经半大,草原狼该有的野性全部具备,她并不怕狼。她只是觉得那眼神熟悉得让人心惊胆战。那浅色的目中满是杀戮的光芒,当初在越宫中时,苻铮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一边说着“灿儿,你是我的女人”。
叶延拉过她,笑着为她解围:“阿康怎会怕?外头的陷阱不都是她布下的?”
贺六浑摸了摸下巴,说:“想来也是。”说着又探看那狼群的动静。
狼王领着十数巨狼走到土堡下,眼看着就要进入谢灿所布下的陷阱,突然停了下来。土堡外头围了一整圈的壕沟,里头灌了水,更是遍布尖头的木刺,虽然那壕沟不过半人深,狼可淌行而过,但是只要它们踏入壕沟,那些木刺便可让它们万劫不复。
狼却止步不前,反而将包围圈渐渐拉长,它们从南面袭来,一开始只围了一面,拉长了包围圈之后,东西两处的卫兵皆来报告,堡下有狼,唯独北面一处,被空了出来。
贺六浑冷冷一笑:“莫非也想学我们玩儿攻城?”
步六孤里的声音森然冷冽:“它并不上前来。”
“干!”贺六浑咒骂一句,只怕这狼注意他已经很久,或许从一队抵达此处的时候,它便开始跟踪他了。它可能那半个月在不远处的草垛里,看完了地堡建造的整个过程,因此清楚外头的陷阱在何处。这畜生这几年,竟然越发聪明!
他劈手夺过一旁卫兵手里的弓箭,对准头狼拉弓,此时才发现那弓箭只是为了模拟所用,箭镞都是软的,丝毫伤不了那头狼分毫。贺六浑低声咒骂,说:“想个方法把它引上来。”
那畜生机警得很,且那么多人中与它打过交道的只有贺赖贺六浑。
西南边的卫兵突然说:“队长,这群畜生在打洞!”
东南边的亦是附和:“这里也是!”
贺六浑连忙跑去西南边看,只见那些狼距离陷阱埋伏皆不过几步,便不再上前,开始不停挖掘,他忙问谢灿:“这是怎么回事?”
谢灿探头看了一眼,说:“只怕它们想从地下攻上来!”
贺六浑问:“如何攻?”
谢灿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们的陷阱埋得不深,只有半人那么多,壕沟里的水又都是从井中抽出来的,你看,”她指了指地堡中那台小型的水车,虽然此处地下水还算丰沛,但是队员们也挖了一人多深才见水迹,壕沟只有半人深,在这壕沟与水层之间的土里,狼群完全可能挖出一条地道。
“该死的畜生!竟然如此的精明!”
一些队员赶紧沿着土梯下到地底,严阵以待。贺赖贺六浑从靴中抽出弯刀,拿在手侧,并问道:“谁有利器?射它娘的。”
一队员问:“何不用火?”
贺赖贺六浑点了点头:“用!”
火塘和桐油原本是守城队用来对付攻城队而准备的,现如今全都拿了出来,用来对付狼群。
那头狼恐怕也是存了拼死一搏的心思,势要将前些年在贺六浑手中吃到的苦头统统偿还回来,它埋伏了多日,亦是目睹了白日的火攻,竟然知道那火焰的意思。待弓箭手从土堡的顶端风窗,将那熊熊燃烧的羽箭探出,拉上弓的时候,那本压低肩胛趴伏在地的头狼,抬起了身子,长嗥一声。
狼群在进攻的时候,无声无息,退去时又像是黑色的潮水,那打洞的狼亦是停止了动作,从打了一半的地道中钻出来,看样子,短短时间之中,那地道竟然已经大到可以容一匹狼的身子全部纳入了。
它们迅速退到了弓箭手的射程之外。
贺六浑的咒骂不绝于耳,那畜生这两年难道是修炼了仙术不成,竟然如此精明!步六孤里也冷眼看着那狼群进退,转过头来看贺六浑道:“无怪乎你这么多年都不能将那头狼给杀死。”
“你什么意思?”贺六浑挑眉?
步六孤里只是冷笑一声,没再回答。
谢灿看着那狼撤退到弓箭射程外后停了下来,继续伏在茂密草丛中,纷纷瞪着幽幽的眼睛,盯着堡垒。
“它们想耗我们。”她说。
纵使她从未同狼打过交道,亦是知道,狼是最富有的耐心的种族,它们能容忍饥饿、严寒,只为一场伏击。
“地道怎么办?”有人问,“是否要出去修补?”
“你一出去那群畜生一准把你撕成碎片。”贺六浑冷声说道,独狼,队员们应该都能挑得过,但是群狼呢?他们冬训的时候在塞罕坝上遇上的是三十头狼的狼群,整队人还是用了半月时间追击猎杀才将它们赶尽杀绝,现在这个狼群的数量,就算是他们都出去,也没有全胜的把握,因为此次来,每个队员随身的武器都并不多。重骑营每一个队员都是宝贵的资源,他绝对不允许在夏季训练这种时候让任何一人出闪失。
更何况他发现聚集的狼群似乎越来越多。它们离得远远的,不靠近弓箭射程,只是闪着幽绿的眼睛,死盯着土堡。
步六孤里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