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半山一分水,半分耕田和庄园,这说的便是徽州,随处可见群峰参天、山丘屏列,清泉淅沥,处处都能见到江南水乡的水秀山灵。
繁华的徽州一直都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商业重镇,民生富足,市井兴旺,历来便有‘无徽不成商’之说,然而这一切都在半年前随着张献忠大军的到来已经荡然无存。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
昔日繁华的徽州一府六县早已在西军的铁蹄下变得死气沉沉,新安江畔那一座座高大的有些残破的牌楼无声无息地矗立着,四周的农田里已是遍布杂草,丝毫不见有百姓劳作。
远处山峰林立,葱郁的山体如游龙起伏连绵,天空中不时飞过一群飞鸟,呼啸着钻入远方的密林之中。
一支人马从依次排列的牌楼下鱼贯而过,军中旗号为大明龙旗,旗帜当中上书一个大大的‘方’字。
随着塔塔的行军脚步声,两匹快马朝着队伍的反方向急驶而来,行至队伍中段那一被层层重甲骑兵簇拥而行的一名大将边上停了下来,没有下马,只是对着那将军拱手道,“秉将军,前方已是江南第一险关,逍遥谷,据细作探报,谷中关隘未发现有敌军把守,前军至谷外五里待命,请将军示下”
此支人马的领军大将正是王岚平麾下的一员骁将,怀远营指挥使方国安,麾下一万两千人马,装备精良,是王岚平三大野战主力之一,却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徽州府。
来人嘴里说的逍遥谷位于徽州府东部,背靠新安江,西临黄山山脉,是徽州通往浙江的重要通道,更是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关,当年浙直总督胡宗宪途经此处时,见山门当关而立,山风猎猎,恍若凌空驾虚,山门中,石径四通八达,盘旋于山体之上,直通主峰清凉峰,关门处有千年前古战场的遗迹,只是最近几百年徽州没有什么战事,军事设施也多荒芜,一番感慨的胡宗宪深知此处的险要,遂取名为‘江南第一关’,刻此五字于山门前西侧的石壁之上。
方国安看了看四周那满目的奇峰秀岭,哼笑一声,挥着手里的马鞭道,“勿多心,小小鼠辈,岂有胆量在此设伏,传令前军过关,告诉全军,加速行军,入夜前要赶到徽州城”
“遵命!”来人策马而走,一路尘土飞扬。
方国安又对随行参军道,“张参赞以为如何呀?”
张参赞便是此前弘光恩科选拔出来的武进士,被委任到怀远营中任参赞一职,又称参军,属文武兼备型,只是没有实战经验,也不具备统兵实权,方国安也压根没拿这种文不文武不武的人当回事,只是碍于丞相面子,又加之两人品级相当,倒也也容得下他。
张参赞现年二十八岁,崇祯十年南阳府武举人,北京城破后,李自成南征,他遂流落到应天府一带,今年年初以武举人身份参加了武科会试,为二甲第十名。
张参赞也习惯了方国安在军中的说一不二,没办法,方将军掌兵二十年,那种军人的傲气和盛名是他在短时间之内无法企及的,只要是方国安的军令不涉及后勤和在明面上不违反军政司的调令,他就不过问,他也没权力干涉军事上的具体行动,这就是随军参赞和统兵大将的区别。
张参赞笑道,“将军您都已经下令了,又何必问我”
方国安哈哈一笑,指着四周的山峰道,“我问的是这周围的风景如何,哈哈”方国安很满意张参赞的自知之明,一山岂容二虎,也不知道丞相是什么意思,非得在各个将军身边放上这么一位人物,这不明摆着是来监视他们的嘛,所以,他对这个张参赞没什么好感。
张参赞道,“景致虽好,但也暗藏危机呀,前方逍遥谷是江南第一险关,将军应该多提防才是”
方国安满不在意地道,“西贼已是惊弓之鸟,徽州也是孤城一座,贼子岂有这等谋略,张参军多虑了,且看我如何拿下徽州城,为丞相的婚礼添一份贺礼呀,哈哈”
张参军不好直言军策,只能从旁道,“贼势在徽州的势力虽已是强弩之末,可徽州城中仍有敌守军六万,而我们这过一万,不可大意,若是谷中有埋伏,大事不妙呀”
方国安明白他的意思,谷中若真有守军,也不算太费事,此次来的明军一共有两营,怀远营打头阵,安远营为后应,两军相隔二十里而进,过一个小小的逍遥谷不难,怕就怕消息走漏从而使徽州有防备,两万多人破逍遥谷容易,可要硬攻有防备的徽州城可就棘手了。
临行前,王岚平一再嘱咐方国安和陈万良,善战者不在于攻城拔寨,而在于善于藏兵,往往名将能在顷刻间将数万大军藏于无形,又能在某一个紧要关头将大军招之及到,指东打西,调度自如,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将帅之才,仅凭勇猛那是匹夫之勇。
方国安原是南京城周边卫所里一名小小的游击将军,世袭四品武官勋臣,自从王岚平出任丞相后,他才一举成为二品武官龙虎将军,军中大权在握,对王岚平的提携一直心存感激,只是性格上过于跋扈,独断专行,在他的怀远营中说一不二,好像在这个大明王朝里除了王岚平,他谁都不服。
方国安不屑道,“今日已是五月初三,再有两天便是丞相大喜的日子,我若不快速行军,如何才能在那天将捷报送到丞相面前,来呀,再传将令,火速行军”
军令一再下达,队伍的行进速度也随之加快,所有的步卒都是一路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