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有一件事埋藏在我心底很久了,今天必须要和你商量一下。”
我端坐在稻草垫子上,面色凝重,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沉。
“……”老爹也被我这莫名的气氛感染,一直盯着我,沉默了良久,方答道:“儿子,有什么事情说吧。”
“就是名字啊!名字!”我跳了起来,大叫道,“我受够这个挫名字了!今天一定要把它改了!”
“怎么了?堪四郎,这名字不是很不错吗,当初你出生的时候老爹我可是彻夜不眠的想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回忆起当年自己的杰作,老爹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没错,我的名字叫做堪四郎。一个无论怎么看都属于大众脸酱油党上场三分钟就可以领盒饭而且连鸡腿都没有的那种。这十六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抱怨这毫无特色的龙套名,可每当和父亲提起,他反倒还颇有自得。
这就是代沟吗?不,这不是代沟,这是阶级文化差异的对立。
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名字都起的多霸气。什么龙傲天呀、威震天呀、惊破天呀等等,再看看我这破名字,砍死狼,还不如叫砍死鸡呢。我也不要求多高,那种霸气侧漏的名字也不符合我这深沉的气质,但也不能叫这么没特色的名字呀对吧,怎么也得起个晴幸、胜赖之类的比较有文化水准的名字才行吧。
“龙傲天?好奇怪的名字,有人会叫这个名字吗?附近的孩子们不都是叫传助、太吉、平藏吗?”父亲嘀咕道。
这就是文化差异呀文化差异,一辈子小农思想的父亲眼光也就只局限在这三亩地上了。
瞧瞧隔壁的竹翁就不一样,既能砍树又能种地,还会做木匠,讨价还价也厉害,见到什么人都能侃个不停,胆子也大,碰到野狼山猫什么的抄根棍子就敢冲上去,不止如此,人老头还会吹笛子,相当的动听,真可谓多才多艺。相比起来,自家这老爹连田都懒的种,饭烧的半生照样吃,三个月不一定洗回澡,这样的人,能跟他谈什么文化?
所以人家竹翁名字起的也好,叫做赞岐造麻吕。一听就很有贵族风范,据说朝廷里的那些官员呀大臣呀有高达八成的人名字中都带着麻吕两个字。老头儿这是压根没把自己当屁民呀,不知道的人一听这名字还以为他是赞岐国的国造呢。所以我们大家平日都喊他竹翁,从不叫他的本名,伤不起呀。
我甚至在怀疑,老竹翁这么强的狗屎运会不会就是和他的名字有关。就好像有位富翁没有继承人,想把自己的家财托付给手下,在一群面目狰狞的群众中钻出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者,结果还需要问吗?上帝也是一只眼睛、啊不对、一双眼睛,哪能把所有人的样貌都看清呀?他老人家站在云端之上,举目一望,漫山遍野的泥腿子。这个叫太郎,那个也叫太郎,周围还有几十个叫太郎的。上帝叹了口气,这帮凡人,连名字都起的这么随便,真是懒到家了,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把幸运赐给你们呢。咦?正当上帝失落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人,这人叫做赞岐造麻吕。嗯,上帝点了点头,这个不错,有思想,有内涵,而且独一无二,很好,我就把幸运赐给你吧。
我想如果我换一个比他更好更有特色的名字,或许我也可以得到上帝的垂青,把那老头的福气抢过来。
嗯,一定是这样,不会错的。
于是,该改什么名字呢?平清盛?源赖朝?或者织田信长如何?很威风,很霸气,意气纵横,笑傲天下,不错,不错,就是活不过五十年太可惜了。还是叫德川家康吧,虽然经历坎坷了点,却是最后的赢家,而且寿命长,这个很重要。
不过,貌似朝廷规定庶民是不能有姓氏的,这个太讨厌了,单叫信长或家康的话不够突出呀。有没有什么不加姓氏也显得霸气侧漏的名字呢?
有了!我一锤手掌。
不如干脆就叫欲仁吧!
啊呸!记错了,我可不想遗臭万年。
叫睦仁吧!这名字好,威风堂堂。说不定等到一千年后,幕府还政的时候,那些大臣们会这样说道:“臣等查询古籍,竟得知陛下之名与上古时不出世的圣贤同名,陛下必定是圣人转世,此真乃天兴我瀛洲!”
“小四,你在傻笑些什么,还不快去把田里的稻子收割了。”不知道在哪里鬼混的阿妈回来了,一进屋就是对我一顿训。
“阿妈,我打算改个名字。”
“改什么名字!现在这名字不是挺好的吗?别说这些没用的,快点去把稻子收了!”
“……”这帮扒皮。
我悻悻地走了出去。正如你们看到的,我的这对父母都懒的出奇,平日里无所事事,根本就没有去照料过田地,我在十三岁以前都是吃野菜野稻子长大的,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对我还有我的这两位双亲的堪比水熊的生命力感到惊讶。直到两年前我实在受不下去,自个儿把门口俩块地翻了翻,又去偷了一袋种子,辛苦了一年,总算吃到正宗的米饭了。而我的父母,每天就是上山散散步,然后摘些野菜回来,砍柴什么的不用指望他们了,那是我的活儿,而且这俩邋遢鬼,平日连澡都懒得洗,所以洗衣服什么的那也都是我的。
哎,想那么多干什么,快点把稻子割完吧,回去还要做饭呢。
“喂!那边那个人,不要再前进了!”
什么声音?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虫子在叫。
“喂!说你呢!快把那把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