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琢没有精力去搭理她的讽刺,从对方讲话开始,“闹自杀”“好意劝解”“喊人来救”这样的字眼就像带着强烈的刺激,她的头开始发疼,直到那句“狱中受苦”一出来,随即一阵天旋地转。
她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倒在了席子上。
旁边的妃嫔发出一声惊叫!
“你、你这是做什么。”荣宝林紧跟着站起来,有些紧张地说,“我们可没有对你如何!”
宝琢缓了一缓,由小楼搀着坐起来,按着额头说:“许是前些日子发热的病症没好全,你不用紧张。”
“哼,你知道就好。就算不是,也不是我们的错,横竖这么多人看着,你别想像污蔑丁姐姐一样污蔑我们。”
提起这位“丁姐姐”,宝琢就感觉到心口一阵发疼,不由自主的,就好像是原主的意志在作祟?
她去问丽淑妃:“缘何将丁……姐姐关起来?既然她喊了人来救助我。”
丽淑妃看着她缓缓道:“无论是否是丁才人的错,你险些落水身亡是不争的事实。乌美人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作为乌戎前来和亲的公主,你代表的是乌戎的诚意,而让你在大玄享受到尊贵的待遇,则是大玄的诚意。”
言下之意,她跳河自尽时丁才人在旁边,没有拦住她,差点造成政治邦交上的麻烦,所以必须把她关起来。
“那现在我无事,您可否将她放出来?”
丽淑妃一笑,“这你就要问陛下了,哪日乌美人侍寝时,记得和陛下提一提就是了。”
对方一番话,不止显出了她是异族人的身份,更衬托得她荣宠非常,且为此并不将昔日姐妹为她受得苦放在心里,不过是侍寝时随口一提的事儿。
果然就有人一啐,“假惺惺!”
宝琢没管她,起身给丽淑妃全了个礼,“多谢您的金玉良言,先告退了。”
*
走出朝华殿的门,宝琢像是被关了十来年重见天日一样,大大地舒了口气。
太可怕了。
都说后宫女人闲来无事便要斗嘴一番,她以往想着,嘴皮子上的事任人去说,不搭理不就结了。但真经历了一遍这种处处是陷阱的场面,真是压抑得叫她说不出话来。
丁才人的事有疑义不说,那群人要真像她们表现得那样,与丁才人姐妹情深、打抱不平,早几个月怎么不说?有本事就冲到皇帝跟前求情去,哪能只到今天她来请安碰上了,才跟着丽淑妃义愤填膺地说要“议一议”?
还是眼红病,再加上她有这个“污点”,掐起来容易罢了。
都不是什么善茬。
但这件事确实很奇怪,从她醒来开始,记忆里就没有丁才人罢了,身边竟也无一人提起。
她唤小楼,连唤了三声才得到对方的回应。
“你怎么了?”
小楼颇踌躇地道:“奴婢在想刚才的事——娘子可千万别信那些人说得话,这个丁才人是有意接近娘子的,毕竟娘子身份特别。更何况,她在乌戎就与娘子见过了……”
“在乌戎就见过了?”
宝琢细想这句话的意思,竟是在说,对方可能知道她身份的秘密!
这可是大事。
无论丁才人是不是真的与她交好,又或者有意接近,她都必须先把她放出来,见上一面再作打算。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和皇帝去说……
*
虽然上一次侍寝失败,皇帝时而仍有宣召她,不过只是听听“床前故事”,没有别的要求。相处时间长了,她发现皇帝对着她也有所放松,轮廓分明的五官依旧紧绷,但言语中却会随意一些。
趁着一次对方心情不错,她终于开了口提丁才人的事。
“陛下,有位丁才人因我的缘故被关在狱中,我如今完好无损,可否将她放出来呢?”
皇帝站在瓷瓮边观鱼养眼,闻言道:“哦?有这事?德碌——”
外面德碌推门进来,宝琢重复给他说了一遍。他笑道:“陛下忘了,早先乌娘子投过湖,这位丁才人就站在她旁边眼睁睁看着她下去了,事后是说她在劝解,可这话谁知道是不是胡编的呢?所以就教看管起来了。”
这事在宝琢醒后但凡有人提个头,就能有了结了。偏偏宝琢这个正主丢了记忆没提,丁家也因为早年出了点事没落了,朝堂上无人,自然无法置喙。
皇帝偏头淡看她,“早前你为何不提?”
宝琢犹豫了一下,“不是我有意隐瞒陛下,只是落水时恐怕伤了脑袋,有些事儿记不得了。要不是有人与我说,我也不知道竟还有这样的事。”
“原是如此,那就让人放了罢。”皇帝挥挥手,德碌便领了命退出去了。
“陛下应了?可我不记得了,确实不知她是真的想害我,还是受我牵连,需不需要先调查一番再……”
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纵是受害那也是你,于朕又有何妨碍。”
宝琢语噎,他说得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原先还想借他的手去查明真相,看来这个算盘打不响了。但是陛下,你那么促狭别人知道吗?
当天晚上,宝琢做了一个梦。
甜香黑沉的梦里,原是一片夜幕般深沉浓重的黑,忽而出现了一点白光。
有一位女子,宛如仕女图上画的那样,袅袅走了出来。
她穿着藕丝衫八幅裙,系鸳鸯绣带,外批纱罗大袖衫,上身白雪一样的肌肤隐隐透露。唇施朱一点,眉晕黛双弯,桃花儿般地眼底似离愁别绪,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