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几天的大雨就像憋了许久的脾气,霎时爆发,便不可收拾,足足下了三天三夜,风雨初霁,听雨水滚滚由西北向东南流下,雷公镇渐成涝势。
文婉仪躺在炕上,口渴难耐,喊了几声来人啊,半晌方跑进来小丫头葡萄,她手上拿着个抹布,是在擦拭外面廊上被雨水打湿之处,听文婉仪喊的紧,又无人回应,这才进来,问:“小姐,你是渴了还是饿了?”
四面楚歌的文婉仪竟被这一句问弄得潸然泪下,招手让葡萄近前,待葡萄靠近了,她道:“我手上这对碧玉手钏价格不菲,我现在送给你,然后你替我办件事。”
葡萄东张西望,一脸的惶恐,压低声音道:“小姐,非是奴婢不听你的差使,而是杜姨娘不让。”
杜,是芬芳的娘家姓氏,她嫁给文武成为侍妾,遂称杜姨娘。
正因为芬芳,文婉仪才有了求生的念头,她要活着,至少死在芬芳后头,此仇不报,做鬼也不安生,她有气无力的一笑:“我是文家大小姐,还是木帮大当家,怎么,我的话都没有那个贱人好用了。”
葡萄犹疑着,暗道眼下这形势,芬芳这个区区妾侍真比你这个堂堂大小姐好用,因她后头有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撑腰,而你,已经是明日黄花。
文婉仪费力的抬起手来,指着自己,未语泪先落,一方面是感慨身世凋零,一方面是为了打动实诚的葡萄:“你看看我,给那个贱人折磨成什么样了,你不帮我,我恐是活不过今晚了。”
葡萄看了看骷髅般的文婉仪,又回头看看门口,还侧耳听听,再看看文婉仪,又看看门口,手里绞着抹布,表情是非常的艰难,最后心一横道:“大不了一死,反正我们奴婢的卑贱,死了和活着没什么区别,小姐你说罢,要我帮你作何呢?”
她答应了,文婉仪脸上覆盖了一层薄雾般的笑,似有似无,举着双手给葡萄:“把我的手钏卸下来拿走,然后到衙署找皇上,告诉皇上,我想活着。”
葡萄闻听差点惊掉手中的抹布,张口结舌:“找,找皇上!”
黎庶见官都怕,更何况是见皇上,这么听着已经双腿打颤。
文婉仪明白此理,安抚似的一笑:“莫怕,皇上就是曾经的祖家二少,他可是与我青梅竹马呢,你也见他昔时曾经常往来咱们府里。”
葡萄抚着心口:“祖家二少倒是极好的一个人。”
文婉仪嘘了声:“可不能再叫祖家二少,要叫皇上,且你见了皇上要行三叩九拜之礼,然后告诉他我想活着,皇上就明白该怎么救我。”
葡萄谨记文婉仪的叮嘱,将抹布掖入袖子里,但不肯要文婉仪的手钏,觉着自己帮小姐办了这件事,给芬芳得知,差不多就是死路一条,要那么名贵的物事没用,她只说声“奴婢去了”,便捡僻静之处走,偷偷溜出文家来到衙署,在门口给衙役好顿盘问,吓得快哭,说是找皇上便要赶她走,无奈她灵机一动,说是找皇上身边的婢女琉璃。
衙役哪里晓得皇上身边各个扈从的名讳,进去一番打听,说是有个叫琉璃的,但人不在衙役而在善家,衙役便自作主张的把葡萄来的事报给善宝。
雨后清新的气息从窗户扑进,善宝虽然非常想出去走走,但祖公略三令五申锦瑟:“看好宝儿。”
善宝噘着嘴对身边缝缝补补的锦瑟道:“好妹妹,你许我半个时辰出去顽罢。”
锦瑟偏头看她笑道:“你休想,这是谕令,我可是怕给砍头呢,再说你瞧瞧那大毒日头,怪热的。”
善宝央求锦瑟不管用,唯有继续懒懒的躺着,哗啦五色珠帘打起,茱萸进来道:“禀娘娘,衙役说,文小姐派了人来找琉璃。”
善宝差点脱口而出,怎么文婉仪还活着?更不知她今个派人来找琉璃作何,而琉璃根本不在衙役,稀里糊涂搞不清状况,也就点了下头,示意茱萸把人带进来。
转瞬间,葡萄给茱萸引着走进,见了善宝听茱萸说“这是皇后娘娘”,她便伏地叩头,行过大礼,善宝手一抬:“起来罢。”
葡萄站起,左右看看。
锦瑟那里不免呵责:“娘娘面前你东张西望,成何体统,琉璃也不在这里。”
葡萄吓得噗通又跪,叩头道:“奴婢是奉了我家小姐的命来求见皇上的。”
文婉仪找祖公略?善宝下了炕,往葡萄面前走了几步:“你家小姐让你求见皇上为了什么事?”
葡萄不敢抬头:“我家小姐只让奴婢禀报皇上,她想活着。”
她想活着?这话未免太含糊,善宝猜度一番,大抵明白了,文婉仪这是想让祖公略救她性命,因为文婉仪知道祖公略有个医术精湛的老婆还有个号称神医的岳父,善宝垂目看葡萄头顶一支木簪,忽然想起当初祖公略在长青山上送给自己的那支,只是葡萄这个应该不是什么有情人所赠,而是穷得佩戴不起金银翡翠而已,善宝心生怜悯,温言问:“她可有说其他?”
葡萄道:“并无,我家小姐只说了这么一句,原话是,告诉皇上,我想活着。”
她想活着,难道是她终于明白自己该怎么活着?善宝希望文婉仪能够幡然醒悟,那样,她活着其实或许不成问题,对葡萄道:“行了,这事我会转告皇上的,你走吧。”
葡萄应着是,大躬身,慢慢退着走了出去。
耳听外面的门轻轻掩上,锦瑟将手中的衣裳针线啪嗒丢在炕上,看善宝道:“娘娘该不会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