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朱砂总是不由自主地去牵他手,像是怕他会不见了一样,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当动作成为习惯,就难以改了。
就像有某些人的手,牵起了,就一辈子都不想放下。
时值巳时过半,正是馆子里清闲时,朱砂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君倾自然而然就坐在她对面。
还是如以往每一次来到这小翠饭馆一样,朱砂坐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先拿起桌上的茶壶,再拿过一只倒扣摞在桌上的陶碗,倒了一碗茶水递给君倾,君倾什么都未说,只是捧起陶碗来喝茶。
朱砂便用手托着腮,微歪着头看着他。
她这般看他,也有十年了。
他们来到这个距燕京很远的小镇已经十年了。
这儿离燕京很远,却离青羽山很近。
君倾不想离得青羽山太远,就算这个想法他从未与朱砂说过,但朱砂却能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个他们终是定居下来的小镇,还是朱砂选的。
这儿远离燕京,是一个鲜少有人来的偏僻小镇,小到便是酒楼就只有一家而已。
在这儿,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会认识那个让燕国亡了国的丞相君倾,他们在这儿的日子,很安宁。
这安宁的日子,本当还有一个人一起过的,但是……
朱砂看着君倾,浅笑着对他道:“阿兔,笑一笑给我看看。”
君倾不说话,也未理会朱砂,只是将手里喝了一半茶水的陶碗放到了桌上而已。
他还是如从前一般,不喜说话。
朱砂也还是如从前一样,与君倾在一起时就总有说不完的话。
君倾不理会朱砂,朱砂也不恼,而是趁他将手从陶碗上拿开时突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而后抓着他的手抬起来,透过窗户指向被秋雨洗晴的天空,又道:“阿兔你看天上,有一朵云真像你,苦瓜脸。”
君倾抬眸看去。
朱砂继续笑道:“你自己看看,是不是?”
朱砂说着话,将君倾的手抬得更高了些。
苍穹很蓝,根本就没有云。
君倾却是轻轻笑了。
君倾笑了,朱砂便笑得更开心,这才舍得将君倾的手放下,却未松开他的手,而是将他的手搁在桌上,她依旧握着他的手,继续与他说话。
忽然,朱砂似从窗户外边瞧见了什么,忽地就站起了身,眉心微拧,道:“阿褐?”
“阿褐?”君倾也觉诧异。
“嗯。”朱砂点点头,面色有些严肃,只见她松开了君倾的手,沉声道,“看它模样当是在找你,你坐,我去唤它。”
朱砂说完,转身便大步走出了馆子。
她微拧的眉心没有舒开。
阿褐已老,已如一个迟暮的老人,可它却在奔跑,像个年轻小伙子一样奔跑,若非发生什么紧要之事,这般时候还窝在窝里睡觉的它怎会跑出来,还跑得这般急,明明它的腿早已弯曲得无力。
“阿褐!”朱砂站在馆子门前,扬声唤了阿褐一声,只见阿褐两耳一竖,随即立刻朝朱砂这儿跑了过来,朱砂也连忙朝它走去。
“汪!汪汪!”阿褐边跑过来边叫喊着,然它的叫喊也已不再响亮,而是低沉沙哑的,可它却一直在叫,真真像是发生了什么紧要的大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