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倾这话说完,沈奕的脸色气到没了一丝血色,也气得要将一口牙咬碎。
家丁们低垂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们一眼。
只见沈奕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咬牙切齿地狠狠一甩袖,转身走了。
沈奕走了,家丁们也不敢在君倾眼前多留,亦不敢再顾沈奕方才的命令,逃也一般跟着沈奕离开了曲桥,离开了玉湖。
朱砂朝君倾躬了躬身,诚挚道:“万分感激丞相大人。”
君倾未理会,只是对君松道:“君松,把多余的东西踢下去。”
“是,大人。”
素心、阿宝以及沈高的尸体摆放在曲桥上,他们身上的水晕湿了他们身下的大片地方。
只见君松走到沈高身旁,垂眸看了他一眼后,抬起脚,将才被从湖底打捞上来的他又给踢回到了湖里,砸出了一大波水花。
朱砂走到素心与阿宝身边,不顾脚下是湿或是脏,屈膝便在他们身边跪坐下身,伸手将素心的头抬起,放到了自己腿上,先替她将散乱湿黏在她面上脖间的发丝别开,而后从自己袖间取出帕子,动作缓慢轻柔地替她擦拭掉脸上的水。
素心闭着眼,浑身湿冷僵硬,皮肤已被冰凉的湖水泡得发白,口鼻中有细砂,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她是被人生生推入湖中,淹死的。
阿宝则是脑袋上被人用棍棒大石之类的东西狠狠敲打死后抛进的湖水里,它脑袋上有一道被水泡得极尽发白的伤口。
朱砂定定静静地看了素心与阿宝片刻后,忽然躬下身,将素心搂到了怀里,搂得极紧。
小宝小宝,不怕的哦,素心会保护好小宝的,不会再让坏人把小宝抢走的!
这是素心刚从外边摘回来的果子,只有一个哦!藏回来给小宝吃!
小宝呀,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呀?乖哦,素心在陪着你的,不慌不慌的。
小宝,我知道你不是我真的小宝,可我还是想把你当成小宝。
小宝……
朱砂紧闭着眼,紧紧抱着素心,贴在素心背上的双手颤抖不已。
“素心……”有一滴泪自她眼角沁出,滑过她的脸颊,落到素心肩上,不见了。
她不知自己曾拥有过什么,又忘了什么,她只知,当她重新睁开眼再次来到这个世上时,她只有素心和阿宝。
不是朋友,更不是亲人,可却又在一点点流走的日子里,她和这个时而疯癫痴傻又时而清醒的女人以及这条通人性的黄狗成了朋友,成了亲人。
这个疯傻的女人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儿一般疼着护着。
这条忠诚的黄狗把她当成自己的主人一般爱着护着。
她再睁开眼时一无所有,只有这个名为素心的女人和这条名为阿宝的黄狗。
如今,他们也还在她身边。
可却又不一样了。
她是为了素心才选择到这侯府来的。
她是为了素心才对这府里的人一再忍让。
“朱砂姑娘接下想怎么做?”就在朱砂将紧抱在怀里的素心重新放回道曲桥上时,只听君倾淡淡问道。
曲桥桥面贴着湖面而建,是以若是蹲在桥边,伸出手便能碰到水面。
此时的君倾蹲在曲桥边上,右手衣袖被移至臂弯处,他的右手浸在湖水里,五指正在轻轻拨动着冰凉的湖水。
因着蹲下的缘故,他过腰的长发垂散在黑色的衣袍摆子上,就好似黑缎子叠在了黑缎子上。
只见湖水里有几尾鱼正朝这曲桥游来,随着他的手轻拨着湖水,一下又一下,聚来的鱼儿就愈来愈多,红的白的黑的灰的,全都聚了过来,好似整个玉湖的鱼儿都游到了这儿来了似的,聚到君倾身边来!将他所在曲桥周围的湖面聚得暗压压一片。
离得君倾远的鱼儿一条接一条争相跃出水面,将平静的湖面撞出接连不断的水声,摇着尾吐着泡,就像是在为见到君倾而欢喜雀跃似的。
离得他的近的鱼儿,则是接连不断地游过来朝他的手背掌心吐泡,对他亲昵喜爱极了的模样。
他只是问了朱砂这么一个似乎她可答也可不答的问题而已,问完了非但不理会她,反是与他手边的鱼儿们温和道:“好孩子们,把昨日到今日你们所见到的听到的告诉我。”
“不着急,慢慢告诉我。”
朱砂定定看着那争相朝君倾挤游过来且朝他不断吐着气泡的鱼儿们,她觉得,他给人的震惊,实在太多。
不只鸟兽,鱼虫的话他竟也听得懂!?
沈奕离开了,沈天过来了。
君倾在沈天走到曲桥前站起了身,那些因他而聚的鱼儿随即游散开去。
此时已是沈奕离开的一刻多钟后。
该知晓,都已知晓。
朱砂看着再不会睁开眼唤她一声小宝的素心,沉重地叹息一声。
*
一个时辰前。
一辆颇为宽大的黑篷马车缓缓驶到了相府门前,停了下来。
驾车的是一名模样清秀年纪十五六的少年,车一停下后他立刻跳下马车就要上前去敲响丞相府的门。
而就在他跨出第一步时忽听得马车里的人语气温和地唤了他一声:“柯甲。”
名唤“柯甲”的少年即刻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马车方向。
只听马车里的人又道:“莫冲撞了主人家。”
少年没有应声,甚至没有点头,转了身就走到了相府大门前,抓上了门上的衔环,铛铛铛就用力地敲响了门,似乎根本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