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那个荒废的院子,人去楼空的卧房里只留了我身下躺着的那张床,以及一只破旧的八仙桌,还有一张椅子。
八仙桌上点了支蜡烛,烛光摇曳,后面是一张我未曾见过的男人的脸庞。
虽然未曾见过,但我并未因为这个陌生男人而感到害怕,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那张脸庞太过于漂亮,比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女人都漂亮,有些人会容易对漂亮的人或事物放松警惕,我就是那一类人,到死都没能改掉这个坏毛病。
自杀后醒来,身处这样的环境,还见到这样的人,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比起话本中的美男子英雄救美,我更宁愿相信眼前之人是前来将我魂魄带走的鬼差,虽然作为鬼差,这样的容貌有些太漂亮了,容易造成一些意志力薄弱的女鬼因为痴迷美色就此不肯去投胎。
“别想了,你没死。”
男子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不知道是看出了我心里所想,还是我将心里在想的都写到了脸上,碍于没死成自己就还是一个大家闺秀,就要注意大家闺秀该有的言行,我没好意思将这个疑惑问出口。
见我不说话,男子又说了一句,“你想死这件事有没问过你肚子里那个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实在太过于诧异,以至于忘了顾忌自己现在还是个未嫁之人,有孕这种事,就算是事实,也该打死不承认的,何况对方还是个自己根本不相识的陌生人。
男子笑了笑,“我不光知道,还知道你是严府的二小姐。”顿了顿,在我未来得及露出戒备的表情前,又道,“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他前面说的话,任谁都会产生戒备心的,偏偏最后那句又坦荡的很,这感觉就像是你出门在外在半路上遇到了劫匪,你恐惧害怕寻思自己盘缠不多正要求饶,劫匪却跟你说他不劫皇帝老子,也最起码要劫皇亲国戚,像你这种档次的他看不上……
我寻思他可能真的没打算对我怎样,但还是禁不住问他,“你如果没跟踪我,怎么知道我……那个了?我今天才刚去看的大夫。”
“我知道你有孕是因为我也通晓医术,知道你是严家人,是因为机缘巧合下我曾见过你一面。还有其他疑问吗?”
我只问了一个问题,这人却回答了我两个问题,另一问题还是我没问出口的,莫不是这世上真有读心之术?
“没……没有了。”
“那现在该我问你了,为什么好好的要自寻短见?”
“好好的……”我苦笑一声,不知道是因为这人救了我的命,尽管多此一举,还是因为被其脸上的笑容所迷惑,竟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了他听,包括我不是真正的严家人。
以为会听到一两句安慰,最起码那个迷惑人的笑容能收起来换成哪怕一丝怜惜,却没想会听到一声笑声,带着若有似无的蛊惑,“你想不想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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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难如登天的复仇因为有了那人的相助,意外的顺利,看着严成至死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心里生出过一丝快感,但没过多久,就化成了更浓的悲哀。
那次寻死,那人曾问过我有没有问过肚子的孩子,可我现在将孩子的父亲杀了,依然没问过这个孩子。
他长大以后应该会恨我的吧?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已生出了留下他的念头。
我开始让小蛮偷偷拿首饰出去变卖,打算等风波过去了,带着小蛮和母亲一起离开严家,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下孩子,然后好好活下去。严成死了,我相信母亲不会再留恋严家,以后的日子可能会清苦些,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除了母亲,我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小蛮,府里的大丫鬟不比那些粗使丫头,为了防止这些离主子们最近的人偷盗府里的贵重物品拿出去变卖,或者勾结外人对主子做出不利的事,二等以上的丫鬟出去都需要先去管家那里报备一声的,小蛮要掩人耳目偷偷出去,还要将我的东西拿去变卖,裘勇那边是必定要打点的,我以为小蛮是拿钱消灾,没想到那傻丫头竟然牺牲了自己。
我以为这次老天总该可怜我了,没想到,还是横生了波折。
沫儿告诉我她看到了我杀严成时,我起初的反应其实并不是杀她灭口,我将严成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她,想到这个妹妹虽然与自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自小一起长大关系也算亲厚,又同为女子,我以为,她会愿意替我隐瞒的。
然而,我到底将人心想的太简单了。
沫儿听完了我的苦楚后,只是冷冷看着我,“一个是我二伯,一个是从外面来的拖油瓶,你觉得我会站在哪一边?”停顿了下,忽然笑了起来,嘴角依然泛着冷意,“爹爹昨天还问我,二伯的事和我有没有关系,你说好不好玩,他在柴房附近看到了我,却居然没撞见你那个杀人凶手,你说,我如果不把你供出去万一爹爹怀疑到我身上,我是不是吃力不讨好?”
“沫儿……”
“严诗诗,你以为你姓严你就真的是严家人了?开玩笑,你不过是你娘带来的一个拖油瓶。以前二伯护着你和你娘,碍着二伯的面,大家都不好说什么,现在二伯走了,你觉得你们两个,尤其是你,还能在严家有立足之地?你怪二伯毁了你清白,可你别忘了,若是没有二伯,你娘和你现在还指不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