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历景德二十三年,澧都。
天些微有些阴沉,秋风飒飒,巍峨的城门上,有人正顺风扯旗。城内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人群,好不气派繁华。
一辆并不打眼的马车驶入城内,在步履匆匆的行人中显得格外缓慢。
马车陡然停下,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撩开帘子,车里人问道“福伯,怎么了?”
赶车人福伯看了看前方说“先生,前面好像发生事故了。”
这时,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打了帘子下车,对车里人说“先生,我们去看看热闹吧。”
车里人应了一声,这才下来。原来这位先生是个朱颜碧发的年轻人,肤色白皙,星限蛾眉,朱唇榴齿,桃脸蝉发,细看来竟有几分女子的柔靡。微凉的秋风扫动着他的衣襟,他的眼睛仿佛融入了星光,十分清明却也深不见底。
走近了才瞧见一匹枣红骏马立在人群中间,旁边站了个身穿锦衣的公子哥儿拿着鞭子,地上还蜷缩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那男孩儿面黄肌瘦,只一双眸子漆黑光亮。
锦衣公子一边抽打小男孩儿一边骂“你个臭小子!哪里来的野东西!竟敢惊了本少爷的马!这可是昆西来的宝马!你赔得起吗死小子!”
春纤最见不得这种不平之事,正准备冲出去却被梅音初按住了。春纤不解地看着梅音初,梅音初神色平静,往前面人堆里瞧了瞧说“对面站着最爱打抱不平的梁王,你就不用去惹这麻烦事儿了。”
春纤顺着梅音初视线看去,果真看见一个器宇轩昂的公子站在对面,那公子穿着一身深蓝色锦袍,腰间缀着一块和田青玉麒麟,乌丝束起,十分英武。春纤还是很疑惑“先生认识梁王?”
“不认识。”看着春纤更加疑惑的表情,梅音初解释道“他身着华服,且身配麒麟玉。不过他的麒麟玉佩与别个不同,下角已有裂痕,青玉质地虽然坚硬,但最忌与硬物碰撞,受强烈撞击后容易出现裂痕,而他的玉你我都能看见裂痕,说明他的腰间日常佩戴的除了那块麒麟配,还有个坚硬的东西。你说那是什么呢?”
“佩剑?”春纤在心里佩服梅音初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但她仍有疑惑“那有没有可能是江湖人呢?”
“你怎么不觉得他是杀猪匠呢?”梅音初反问道。
春纤这才醒悟过来,麒麟配是皇子才有资格佩戴的,别说江湖人了,连现今的官家子弟也是配不得的。作为一直长在皇城不曾戍边的皇子是不会选择随身携带刀剑的,那么曾经长期戍边的皇子也就只剩两位,梁王和宁王。那必定是梁王了,至于为什么不是宁王嘛,啧,那就不可说了。
为什么不是杀猪匠?春纤当然知道是梅音初调侃她的,于是转头去看梅音初,但梅音初只是神色平淡地看着那匹肇事的马,思索着什么。真无趣,春纤心中嘀咕道,好像刚刚不曾调侃自己似的。
忽然传来一声“段公子好大的火气!”,春纤抬头看来,果然是那位蓝衣公子。
段公子听得声响也停下了鞭子,却不曾回头,趾高气扬地问“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说话?”
那小男孩儿眼尖,一看段公子停了鞭打,立刻抱住了梁王的腿,哭着说“恩公救我。”
段公子这才将视线移动到梁王身上,不看倒好,这一看刚刚的火气立时就萎了。原来这段公子段允才是吏部尚书段景明的独生子,生性跋扈,但他当然认得梁王,所以只得对那男孩儿啐了口“狗东西!算你走运!”,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梅音初看了眼浑身是伤的小男孩,只见那小男孩儿先往人群中瞟了瞟,然后低下头继续啜泣,只那双眸子,还是乌亮乌亮的。梅音初看在眼里,在心中也粗略合计了一下,对春纤说“春纤,先在街上逛逛吧。”
春纤一听这话,急道“可是先生,柳公子他……”不待话说完,梅音初已经走开了。
澧都,魏画坊。
“春纤,皖溪的宣纸你真的没带来吗?”梅音初不甚信任地问道。
春纤皱了皱眉头委屈地说“先生,您今天已经问了第七遍了,我真的忘记了,您再问的话,我只好回去拿了。而且柳公子的信里不是说让我们轻装投靠他的吗?他现在可是朝廷炙手可热的探花郎,我们不用帮他省……”
梅音初打断她说“那待会儿再去买两匹织锦吧。”
“买织锦做什么?”春纤问道。
“让你的柳公子给你缝肚兜喽,你从六天前的辰时三刻我让你整理行囊开始,你一共对我说了六十七次柳公子告诉我们要轻装投靠他,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就没提醒你忘记带你的肚兜的事情。”梅音初迈上魏画坊的阶梯说道。
春纤小脸一红,窘得不知所措,只得说道“先生你……”春纤低头看了看自己说道“两匹织锦……你是要一劳永逸还是做成肚兜送给柳公子做见面礼?”
“先生您有什么需要的吗?”魏画坊的掌柜问道。
“老板您有玉版宣吗?”梅音初问道。
(玉版宣是清朝中期贡品宣纸,因本文背景架空朝代,故用)
“有的有的。”掌柜答道“先生您是来对地儿了,这玉版宣过于精贵,不好销售,小店也是前两日有客人来定购才从外地采购回来的。”
“我买三十刀,那就烦请老板帮我熏上剡州墨梅香然后送到吏部柳从嘉柳侍郎的府上。”梅音初说道。
“原来先生是柳侍郎的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