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城北,临街开着几家酒楼,招待南来北往的商人,此时正是傍晚时分,酒楼上灯火通明,宾客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酒香四溢,店小二高声招徕客人,看来生意着实不错。
宾悦楼里,底楼一溜小方桌,招待的大多是些贩夫走卒,佃户杂役,腰里多少有点余钱,便炒两个热菜,打两角酒,吆五喝六地凑个热闹,偶尔说到谁家媳妇扒灰谁家大舅捉奸的八卦时,更是拍桌子打板凳大呼过瘾。
二楼雅座装潢得古色古香,墙壁上还挂着几幅本地名人的字画,寥寥几张红木八仙桌,用屏风隔成几个雅间。上来的客人也不多,穿着体面,消费大方,不是乡绅商户,就是秀才文人,再不便是衙门中的管事之类。菜要招牌菜,酒要陈年酿,或吟诗作赋,或商谈生意,或接风洗尘,临走时多少还给服侍的小二几个赏钱。
今晚宾悦楼雅座十分安静,刘猛和周墨白在临窗的一张桌子前对面而坐,桌上简单三五个清淡小菜,小二轻手轻脚地布箸设盏,烫了一壶陈年女儿红摆在一旁,便退下了。
刘猛倒满了酒杯,问道:“周兄弟,老哥听说这杨大人似乎对你周家心怀不善,难道早有仇隙?”
经历过两次案件,刘猛对周墨白断案之才颇为看重,加之县丞谭大人似乎对他也很眷顾,此番听闻知县杨大人暗地里为难周家,便有心提醒道。
周墨白端起酒杯敬了一杯,摇头道,“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我周家哪里敢得罪知县大人,何来仇隙?”
刘猛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带着询问地眼神低声问道:
“听说,昨儿杨大人又讹走了一万两银子?”
说起银子,周墨白痛得嘴角一阵抽搐,那可是整整一万两呀,要是堆在面前,怕是要装个十个八个大箱子,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要知道,自己一个月的零花钱才不过十两银子呢!
“可不是吗!”周墨白咬牙切齿道,“这杨大人如此贪婪,按说是一准要落个生儿子没pì_yǎn的报应,不知道那杨衙内这二十多年来菊花是否安好!”
刘猛哈哈一笑,周墨白这番话很对他胃口,顿时觉得二人之间亲近了不少。
“周兄弟,别怪老哥说句不中听的话,男儿大丈夫,如此听凭知县大人拿捏,实在有些憋屈。”刘猛嘿嘿一笑,问道,“老哥听说谭大人有意推荐你加入锦衣卫,这可是难得的天赐良机,若是有了这身份台阶,知县大人怕也是要稍加顾忌,为何……周兄弟一口拒绝?”
周墨白满脸无奈道:“谭大人说在下年少,初入锦衣卫,只能做个校尉。”
“有何不妥?”刘猛不明所以地问道。
“小弟的理想……其实是做锦衣卫指挥使来着!”
刘猛没忍住一口酒水喷将出来,大声咳嗽起来。
“谭大人那日,和刘大哥表情一样。”周墨白抹去脸上酒水,无不委屈道。
“周兄弟,”刘猛哭笑不得道,“你这可是要谭大人摘天上的月亮呀!”
“做人没有理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其实我不过叫了个价,谭大人大可和我讨价还价嘛……”周墨白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道。
刘猛笑笑,稍顿了顿,又附头过去低声问道:“周兄弟,还有句话,老哥我想问一问,纯属个人好奇,你能说便说,不能说也没关系。”
“刘大哥但有所问,小弟知不不言!”周墨白跟刘猛也颇感投缘,一点犹豫没有地拍拍胸脯。
“前些日子知县衙内杨公子在后街被人蒙麻袋打了一顿黑棍,你可知晓此事?”刘猛低声问道。
“……听说了,这杨公子也够倒霉的。”周墨白停下手中的筷子,脸上深表同情。
“这事跟周兄弟你没关系?”刘猛眼中目光微含笑意地望着周墨白。
“没有没有,我以人格保证,一点关系都没有!”周墨白连连摆手,满脸写满了无辜。
“我看周兄弟也是善良之人,这种蒙麻袋打黑棍的手段,也不像你能做得出来的。”刘猛目中含笑,意味深长道。
“刘大哥不愧是捕头,真是好眼光!”周墨白咳嗽几声,小脸不免微微一红。
“其实不瞒兄弟说,那衙内公子遭此暴虐,老哥我还悄悄拍手叫好呢……”
周墨白见刘猛隐隐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道;“刘大哥似乎也不怎么待见杨公子,莫非与他砸过你家窗玻璃?”
刘猛哼了个鼻音:“那杨衙内颐指气使,嚣张之至,平日里没少指使我手底下那帮兄弟干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大伙早就诸多不满,这次他遭黑棍,说不得有不少人暗自拍手叫好!”
“这家伙的人缘原来如此之差!”周墨白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兄弟你说,杨衙内会不会是……在外面欠人很多钱!”刘猛沉思道。
“说不定……杨公子是嫖姑娘没给钱?”周墨白不介意给杨惟斌栽上一个更卑劣的理由。
“会吗?”刘猛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会?像他这种衙内公子哥,最会吃霸王餐了!”周墨白面色坚定地点点头。
“……”
刘猛继续品酒,半晌,若有所思道:“周兄弟推测有理,定是如此……”
周墨白悄悄擦擦额上的汗水。
“老哥说句闲话,关于杨衙内黑棍的事,周兄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知道点什么,也最好闷在肚子里。”
“放心,打死我也不说!”
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