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优雅从容,不因陌路相逢而生疏,回答的巧妙:“兴之所至,反正哪处都是春意阑珊,这夜晚也不例外。如有雅兴,我们一起前行?”
莫问情嘴中一苦,犹如吃入恶心之物,满不是滋味。别的女子听来,或者风轻夜、寒儿听来,这般说话,更显青年的气度秀逸、雅人清致。偏偏莫问情,几经挣扎,脱却祸害自己与李飘零一生的“情魇”,此类言语,当年耳濡目染太多,现今但凡这种方式,便毫无缘由,浑身生出鸡皮疙瘩。
“哦?”莫问情语气冰冷。
青年察觉莫问情变化,解释道:“您携带剑尊大人的琴,我们与前辈,颇具渊源。此去东边,应同一件事。”
“你何人?”莫问情淡漠问道。
“隐苍山一脉。”青年直视莫问情,沉静地说。
林下琴属于“剑尊大人”?莫问情唯一晓得,林下琴与西子湖存在 关系,那么,所谓的“剑尊大人”,即紫心之师,十之八九隐居西子湖。可是在云留城天宝阁,她为何还准备 买下此琴?
十来息之后,莫问情稍稍扬下巴,挂一抹似笑非笑的笑纹,静雅问道:“你们不去西子湖?”
青年对莫问情言此即彼、不按常规的交谈,颇无奈,当下答道:“有凤于归,吾等迎候宿沧之滨,西子湖的行程,暂且耽搁了。”
说者含蓄,却无意隐瞒,闻者则有心,风轻夜、寒儿、莫问情来莽山国东边,美其名曰,是甄访林下琴主人,心底更在意、更期盼的还是寻找紫心,只是两人一狐,没说破而已。
莫问情窃喜,“有凤于归”,必然紫心的了。隐苍山一脉应是隐世修真门派,虽默默无闻,但只从紫心一处,即窥其之非同寻常。紫篱燕咏居黄箬篷、蒙谷夫作陪的冉老,无疑元婴层次,紫心言及的师傅、师娘等人,修为绝对甚于冉老。仅这冰山一角,就凌驾洳国、荻国等众多修真势力之上。
“在下夜萤照……”
莫问情吃了一惊,追问道:“夜晚的夜氏?”
“正是。”夜萤照说道。
风轻夜、莫问情相视,看到对方眼睛内的诧愕甚至荒谬意味。两人云中台结识以来,“夜”从此跬步不离,星爷盼重归夜氏门墙,苦非禅欲杀夜氏,偏偏风轻夜假冒的名字,倒过来,同样“夜”字了得。今再度与人交际,他又蹦出的是夜氏。这世道之路,“夜”也太多了吧。
“有凤于归,夜公子怎样迎接?”莫问情变化极快,主动问道。
夜萤照彬彬有礼说道:“萤照请教前辈尊讳。”
“哦,那只凤晓得。”莫问情心思灵巧,真的论及和紫心的关系,一面之缘罢了。紫心购林下琴,当初冲动认为,她是为的赠予寒儿,一些日子下来,反而冷静,凭这个一面之缘,何来相送如此宝物的道理?隐苍山一脉,寂阒世间,必定也有外人不足道的原因。
一向喜欢见鬼说鬼话、见人也同样喜欢说鬼话的莫问情,一时间,思绪错杂,好久没出声,直待风轻夜咳了咳、寒儿碰了碰,莫问情收神,视线里的夜萤照由模糊而清晰,正满脸真诚,等待答复。莫问情刹那间,笑靥如春光灿烂,浑身突然春意荡漾,只听她说道:“我是莫问情。这是夜轻风,和夜公子家门。”
夜萤照双眼豁亮,欢喜道:“吾夜氏一门,极其稀少。轻风兄弟哪一国的夜氏?”
风轻夜不善说慌,掩饰心虚,揖礼道:“抱歉,哪国的夜氏,我……不能说,夜兄原宥。”
夜萤照说道:“理解。别人问我哪国夜氏,我亦回答不可说。呵呵,在这莽山国,认了同宗同祖的人。萤照之幸也。”
“夜兄也不是莽山国的?”风轻夜问道。
莫问情无奈,她的弟弟,刚健而不为强、敦厚而不为弱,与人打交道的方式,实在实在的肤泛。好在那位夜萤照,容仪丰俊、诚实君子一类的人物,两位“夜氏”,皆直来直往,既便隐瞒家世,干脆一个“不能说”,一个“不可说”。不明真相者,认为果然一笔写不出两个“夜”字。
夜萤照洒脱说道:“不是。萤照无以为家,更无从有国。所以嘛,天下哪处都去得,哪处又都是结庐之地。”
此番言语,大合风轻夜心性,少年之士,没那些世俗羁绊,放眼处,目空于一切,豪迈于前路,夜萤照“哪处都是结庐之地”,虽然委婉,却暗含蔑然世间所有阻碍的傲气。风轻夜身边的人,宁问涕、闻人君子、沈吹商、铁石心之流,性情颇近古板,夜残星则极端,亲近之人,且以令狐小媚、宁听雪、莫问情这些女流之辈占多,唯独少与夜萤照这样风度翩翩、言辞不俗的青年交集。
“心之安处,即为吾乡,亦吾所愿。”风轻夜应道。
夜萤照颔首,想了想,邀请道:“前方不远的蘅皋山上,吾建了处简陋的止雨小筑。为的两位前辈故交斗酒论剑,也为聆听一曲烟雨琴音。萤照特邀两位,前去雅谈,以迎佳宾。这时节,蘅皋山众流猥集,波澜盛长,入宿沧浦。怕烟湖渡后,桃花又汛,一大景致也,不可不观。”
莫问情夸赞遂:“夜公子行客莽山国,这等事情也打听清楚,好细腻的心思。”
一干人西往,闲谈知悉,跟随夜萤照的是他师弟钟从雍、罗柯蒙,两位师妹谷静昙和荀悦青现在止雨小筑。
夜萤照暗中观察风轻夜,少年随风飘翥,御风而行似的,步趋之间,全不用力,俨然“舟摇摇以轻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