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雷声里,小雨骤起。
雨珠洒落树丛,激起一片白气的雾水。
连绵的阴雨里,随着萧乾“一个不留”的沉声,突然飘过漫天的恐惧以及悲凉。
金印大王来了!
他的背后是千军万马。
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剿杀他们,他们却不知被谁人所派要捉拿墨九。
一时间,袭击墨九的北勐士兵慌乱得刀都快要握不住,墨九也是头皮一麻,安静地站在塔塔敏的身边,与她、扎布日,同样地怔怔着,看着随萧乾而来的北勐骑兵们,像潮水似的涌入雾白的密林,将围着他们的北勐士兵,再一次团团围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萧乾的作为,墨九却有一点琢磨不透。
萧乾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和蒙合对着干。
这根本就不明智的,不可取。
除非,他出兵之前,已然得到了蒙合的默认。
“东张西望做什么?头低下!”悲天呼地的喊杀声中,墨九面前衣角一闪,一只手就突然扯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很大,未及她反应,整个人已经带那只胳膊带到了另外一匹马上。
稳稳坐于他的马前,墨九回神。
这才发现,萧乾不知何时只手杀入了人群中。
背后,是他熟悉的气息,头顶是他灼热的呼吸,他靠她这样的近。是这些天以来,从未有过的近,而他坚硬的胸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一旦靠近他,她竟然不再紧张了。
乱世之中,他便是她的依靠啊!
靠在萧乾的怀里,她没有挣扎,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北勐士兵倒下去,看着现场的鲜血淋淋,她缓缓回头,不忍细看,只冲着萧乾露出一种悲悯的目光。
“为什么要一个不留?士兵们是无辜的,他们也只是听命。”
“我不杀他们,他们也活不成了。”萧乾冷冷的揽着她立于人群中,一张难看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毡帽下的布纱随后飘过,眼风寒芒森森,嘴唇冷若冰霜,他静静观察着四周,似乎要找一处更为安全的地方安置墨九。
如果坦然的他,让墨九有点肝儿颤。
“我怀疑他们是蒙合的人,这样杀了,会不会有问题?”
萧乾漠然地低头,看她一眼。
“阿九还不明白?”
还不明白?明白什么?与他深邃的目光对视着,墨九拧着眉头,看着面前被雨水、雾气、鲜血汇成的小溪般的血流,一个念头浮上了脑海。
“难道他们不是蒙合派来的人?而是另有其人。”
“不管是不是,都得死。”萧乾的声音很淡,“他们的结果也都只有这一个——假传旨意,企图陷大汗于不义,毁大汗的名声。”
假传圣旨?
墨九还是不明白,“如果我被抓走了呢?那就不是假传了吧?”
“当然假!不管何人做的,谁也不会承认是真。”
“呃……”墨九看着他眸底的红丝,神台突地一清,想到了之前的大宴,忍不住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那一杯酒,你为什么不让我喝?是不是怀疑酒里面有毒?”
萧乾没有回答。
但墨九了解他。
不回答,就有可能在默认。
心肝不由一寒,怪不得他让她大宴的时候挨着他坐,怪不得她没有察觉到危险,觉得什么事都没有,原来全是这个男人替她挡了灾。
心里莫名一塞。
她冷不丁揪紧萧乾的衣袖。
“可是,酒你喝了,为什么没有事?”
“我么?”反问她一句,萧乾声音悠悠,像考虑了许久,又像是细想了一些不堪的记忆,又似是不愿意将什么话说出口,犹豫的,凝重的思考片刻,方才告诉她。
“酒里确实没有毒。”
“呀,不能吧?”
没有毒?难道说温静姝也没有想要害她?
墨九心里突然地涌起了不悦。
当时她其实也怀疑过,因为温静姝的眼神太歹毒了,如果一个女人千方百计要害她,她是能够感受到的,可萧乾却说,酒中没有毒?他不会骗她,莫名就是温静姝懵她了。
她正想骂娘,萧乾声音突然沉沉。
“阿九,你是对的。”
“什么?”墨九有点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绪。
萧乾说:“酒虽无毒,但你那个杯子的边沿却有毒。而且,那个毒是陆机老人的得意之作。虽然温静姝做了方子的改良,却还是瞒不过我……但有一点。她的本事,我倒是小觑了。”
这……他说的真是温静姝吗?
墨九简直不要太兴奋。
隔了这么久,萧六郎终于识破她的为人了?
一双眼睛里带着愉悦的光芒,她问:“小觑,怎讲?”
萧乾道:“这毒无色无味,极不容易被人察觉,若非我事先有防,将喝过的酒夜包入帕子里,回去做了细查,一样会无知无觉。”侧目,他目光忽地一凉,紧盯墨九的视线,沉声道:“最毒的一点,此毒不会马上发作,有几个时辰的潜伏期。”
几个时辰的潜伏期?
也便是说,如果墨九使了那酒杯,当场不会发作,而会发作在……比如现在,又比如今天晚上,突然发作,她若有个什么事儿。
或与蒙合苟且,或与别的士兵苟且。
谁会说她墨九是因为喝酒中毒?
哦不对,她本来就沾了酒杯啊。
第一杯酒,就喝的那个酒杯,之后才被萧六郎接过去的。
“好毒!”墨九咬牙,可能受了心理暗示,突然就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