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二夫人知道,她想用苦肉计来博取老太太的同情,好让老太太将这件事情揭过去,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她也不再继续磕头,只直挺挺地跪着,羞愧地低着头:“可珠姐儿毕竟还小,是儿媳没有教好她,求老太太饶了她这一次,以后儿媳一定好好管教,绝不让她再犯这样的错误。”
“你既然知道她错了,就应该给她一个教训才是。把二丫头关起来,是我的主意,难道你非要忤逆我?”
“儿媳不敢!”
“原来你不敢。”葛老夫人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让你自己选吧。你若是心疼女儿,现在就去小佛堂领了二丫头回去。”
二夫人心头一喜,猛然抬头,正对上葛老夫人嘲讽的眼神:“你若领了二丫头回去,你、你们二房的事情以后我也不敢再管了。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婆婆,觉得二丫头错了,我教训她是应该的,你就乖乖回房,不许去看二丫头,今天的事情我也就既往不咎了。到底如何,你自己决定吧!”
二夫人没想到葛老夫人会如此绝情,她也明白,以后在老太太面前她再不能像从前那般为所欲为了,甚至永远也无法得到老太太的欢心。
虽然清楚这一点,可此刻,她也不得不放弃女儿。原因无他,若她此刻选择去接顾重珠回来,忤逆了老太太,他们二房在顾家恐怕再也没有活路了。
“老太太,今天的事情都是儿媳管教不严,致使珠姐儿做出这样的错事。”二夫人深深地伏在地上,声音凝涩如三九天结冰的河水:“老太太年岁大了,本不应为这样的小事操劳,如今却因为心疼孙女才好好教训她,儿媳惭愧还来不及,岂是那种不懂事的人?您教训的很好,经此一事,相信珠姐儿一定会长个记性,再也不敢了的。”
这一番话说得真是很漂亮,可见二夫人的头脑也是转得很快的。
可葛老夫人却并不像从前那样容易糊弄:“这么说,你不怪我这个老婆子多管闲事了?”
二夫人的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强颜欢笑:“老太太说笑了,您疼爱珠姐儿才会管教她,儿媳高兴还来不及,岂会生气。”
“这才是人话!”葛老夫人舒心一笑:“我若是不管不问,珠姐儿长歪了,以后才是我们顾家的祸害呢。我这样管家她,是为她好。珠姐儿年纪小不懂事会怪我那正常,你们这些明事理的大人若是也怪我,那才是狼心狗肺呢。”
二夫人气得直哆嗦,却依然赔笑道:“可不是,珠姐儿也感激老太太呢。”
“好了,你起来吧。”葛老夫人道:“地上到底凉,仔细冻着了。”
“还是老太太疼我。”二夫人嘻嘻一笑,爬起来道:“天色也晚了,老太太,我服侍您睡下。”
“罢了罢了,你们都回去吧。”葛老夫人也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道:“有苏嬷嬷服侍我就行了。”
妯娌两个这才告辞,联袂出了安荣院。
到了分叉路口,二夫人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连吭也没吭一声转身就走。
今天她吃了这样大的亏,丢了这样大的脸,在大夫人面前,她再也无法像从前样了。
脸皮已经撕破,没有必要再装了!
看着二夫人因为跪了太久忍痛走路的样子,大夫人觉得遂心快意,这么多年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她笑着对谷雨说:“瞧着大大的月亮,明儿定是个好晴天。”
谷雨应倒:“是呢。月亮了真大,这灯都用不着了呢。”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朝家走去。
而二夫人走到不远处的墙阴底下,就停了下来。
她不是不聪明,不是没有心机,只不过从前被葛老夫人惯的忘记了内宅的残酷了。
她从前只知道葛老夫人是她的姨母,疼她、宠她,事事都依着她。今天她才看清楚,嫁给二老爷之后,葛老夫人就不再是她的姨母了,而是她的婆婆,会防她,打她,骂她,甚至是害她。
二夫人望着大夫人离去的方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恨与毒。
第二天,是葛家的人送回礼的日子。
顾家很热闹,葛家的人早早就来了。
四老爷也请了假,没有去光禄寺当职。
顾重阳就在海棠院里练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点也不关心葛家来了什么人。
“小姐,青波来了。”丹心道:“要让他进来吗?还是等您把这一张写完?”
“让他进来吧。”
丹心就领了青波进来。
顾重阳并不抬头,只低着头练字:“今天葛家的人送回礼,你不在四老爷身边服侍,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她年龄还小,可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气度,青波收起了轻慢的心思,忙垂手敛息道:“是新夫人娘家来人了,四老爷让小姐过去见见人。”
“笑话!”顾重阳冷哼一声:“叫我去见客,怎么不是内宅的婆子,而是让一个外院的小厮来传唤我?我怎么不知道我们顾家什么时候改了规矩了?”
青波年纪小,也不过十六七岁,听了顾重阳的反问,他吓了一跳:“是,是四老爷让小的来的。”
“四老爷不知道内宅的规矩,难道你也不知道?”
“是,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的错。”
青波一面道歉,一面心里暗暗骂碧波,怪不得他不愿意来,叫自己来,原来四小姐竟然这么难缠。
看着青波低头呐呐无语,紧张兮兮,顾重阳就不想问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