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胖管事给她们指的小柴房所处的地儿僻静,怕是经年没人住了,里面脏乱一片,小小的院子里枯枝落叶铺满一地,还好扫帚抹布现成有,屋里桌凳木板靠着墙角拼一拼,也勉强能睡人。

李氏对这小院子已经很满意了,甄三和周围几个工友先打过招呼,就跟到了院里,先帮她们把力气活都干了,还替娘仨挑了一满缸子井水,才对李氏道:“这几日你们先住这儿,我活计多,这里又靠着赵家丫鬟住的矮厦,我不方便天天过来看你们。还有这钱,是我问大管事借的,你们拿去过日子,到了月底我和你们一道儿回家,你看这样成不成?”

甄知夏生怕李氏推脱不收碎银,反而把她们身上有钱的事儿漏出来,赶紧过去接了又转手给了甄知春。

李氏扬脸看着小院里的桑梓树,那么巧,和她们自己的院里竟然是一样的,她叹口气:“刚才你两个兄弟的话也听见了,娘这回为了八十两银子,狠了心的要卖你闺女,我带着闺女连夜逃到这儿,就是问你要一句话。”

“你啥意思啊?”甄三有些懵了。

“娘是说要分家,咱们单过。”甄知夏插嘴道,甄知春立马点头:“对,咱们得单过,不然这次卖妹妹,下回就轮到我了。”

“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你们懂什么分家不分家的。”甄三乍听这些,很是恼火:“咱们都是甄家人,就应该抱着团儿过,甄家现在上有老下有小,你小叔又在读书花销大,咱们这个时候撒手,你爷你奶咋能过的下去。况且日子过的好好的,你身上吃的穿的哪个不是甄家给的,两个没良心的,怪道你奶骂你们。”

甄三为人老实但也固执,像村里的很多人一样,心中装的先是宗氏大家然后才是李氏和两个女儿的小家,这种意识从他们一出生就跟他们到现在,不出意外会一直跟着他们直到他们老死。

甄知夏有心辩他一辩,又想实诚人决绝起来反而不妙,况且他月底回甄家肯定听他娘说自己坏话,自己若是真的针尖麦芒对上他,反而坐实了自己不孝。

李氏听他甄三一句“两个没良心的,怪道你奶骂你们”,当即又是心寒又是恼怒:“抱团儿过,自家人,咱把他们当自家人,他们怎么瞧我们的,不是救急救命的,就为了给小叔谋划读书前程,连咱闺女的命就不管了,这种自家人你去和他们过去把,我和闺女不去。“

“阿敏你,你到底啥意思?“

李氏冷笑一声:“我虽是妇道人家,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公公婆婆想卖我女儿,我定然是不同意的,她们叫我一声娘,我就要护着她们一辈子,你要是拦着,我就和你和离。”

甄三浑身一震,又看两个闺女睁着大眼盯着自个儿,登时羞躁起来:“你青天白日的瞎说啥。”

李氏又冷冷重复一遍:“我就是拼了和你和离,我也不卖闺女。”

李氏和甄三夫妻十年,要说没感情也不可能,但是要说感情有多深,却是未必,李氏这辈子,最爱的人是小少爷秦晴,最敬的人是救她一命的容张。当初无奈嫁给甄三,也是曾下定决心和他好好过日子的,但磨了十年,她心冷了,不单单是因为马氏的跋扈,也为了甄三的愚孝糊涂。

“你给个准信儿,若是这事儿想依着你娘,我和你没话说,这院儿咱也不住了,我立马带闺女走。”

李氏冷然说着,竟似乎连原本薄薄的情分又淡了许多。

甄三咬牙切齿半天,最终将手里的半把残破木凳甩去了院儿角落,砸的呯一声响:“你们给我好好待着,这事儿不准再提,我说啥也不同意。”

他怒气冲冲的走出那小院儿,却不料前脚刚踏出门,后脚那扇剥了漆的角门就给人从里面阖上了。他一阵气闷,脚步却慢了下来。

一直以来。甄三对李氏的感情是很重的。当年第一次见到李氏,他就和村里好多小伙子一样,就开始对李氏念念不忘。要知道那时候,李氏那当家的还没死呢。后来他得偿所愿,娶了李氏,听周围人酸他娶到个寡妇,他心里也是甜的蜜一般,一心想着,要对李氏好一辈子。

可这才十年呢,李氏就说要和他和离,又到底是为了啥?

甄三灰头土脸的回到作坊,那几个惯常和他相熟的工友见他回来都没理他,甄三拿起凿子刚要在做了一半的木柜上继续凿洞,就听耳旁“咚”的一震,有人狠踢了木头柱子一脚。

所有人都停了手头活计,那人踢了一脚还不解气,居然直接朝着甄三走过来,旁边工友怕他动手,赶忙上前拦他。

那人走到甄三门前,瞪着铜铃大眼大喝一声:“甄三,俺认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这么没种,让自家兄弟骑到你脖子上拉屎撒尿,害的媳妇闺女连夜从村里逃到镇上,你还是汉子不,你咋的好意思。”

这人黑黑壮壮,正是方才说要几棍子打的人跪地求饶的那个长工。

有人知道他性子暴,连忙过来劝,说出来的话却也是数落甄三:“你闺女要是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就太不该了,咱对亲人好是应该的,但咱自己心里也得有数,爹娘年纪大了,总有糊涂的时候,你年轻,你不能跟着糊涂啊。你这么老实一人,你家情况大家也知道,家里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咋能卖闺女呢。”

说话的这人年纪和甄三差不多,是个极为厚道明理的,平日里很得工友敬重,连大管事待他也客气,他一番话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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