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蓦地呆了。她和陆忧之间从来没有直白地提起过婚姻,只因他的婚姻是他也是她心头的一道隐痛。甚至其实她也从来没有听过陆忧对她这样直白地表白。他一向是个内敛的人,哪怕是在大学时期的热恋时分,原本应当年少轻狂的年纪他却一直压抑着内心的迷乱和躁动,他对她不是不关心的,却惯于用挑剔、打击、冷嘲热讽来掩饰他的关心,或者说是掩饰他自己与生俱来的羞怯与不自信。
齐云心一软,抬头望着陆忧,他浓密得惊人的头发,黑白分明的眸子,唇角带着坚毅而倔强的弧度。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了抚他的唇,希望他不要总是这样倔强地抿着。
他的嘴唇却打蛇随棍上,辗转于她的指间,又进一步缠绵,顺着脖颈一路上行至她的耳畔,放肆地撩拨着她。齐云一阵阵发烫,软软地向后仰倒在床头,他的舌头登门入室,在她的齿间反复游走,手也不安份地一路向下,攻城掠地,让她浑身滚烫,这些天一直笼罩在心头的寒意渐渐地化成一缕白烟。
最意乱情迷的时候,她却喃喃地自语:
“陆忧,当时……你不是跟到了一个什么科长的大订单……你应该是赚到了你梦想的一笔钱……可是,你还是没有娶我。”
她并没有指责谁,却忍不住觉得悲凉。该怪什么呢?怪人心不足、得陇望蜀?还是怪尘世转变的面孔后、命运的手在翻云覆雨?
陆忧本已不可自持,听到这里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停止了身体的动作,将齐云拉到自己胸口:
“小云,如果我说我当时是不得已,你会不会相信?”
燃烧的情欲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拥紧她,手指在她光裸的背上有意无意地摩挲,却不是出于挑逗,而更像是深情缱绻地倾诉。外面淅淅沥沥又有了雨声,可是房间里温暖如春,两人肌肤相贴,各自沁出了一头细汗,却执意近得不能再近,像是用这样的动作,就能让两颗孤悬的心也紧紧贴在一起。
当年……陆忧朦胧地想起当年他做过的向齐云求婚的梦,这样的梦连做了好几天,一些情景历历在目,让他觉得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在不远的将来等着自己。梦醒时分陆忧嘴角淌着甜蜜的涎水,眼前模糊看见的却还是自己租住的低矮的平房,陆忧马上从床上一跃而去,一边洗脸刷牙一边在心里为自己喊着号子,然后套上自己那身只有上班的时候才舍得穿的藏青色西服,精神饱满地出现在汽车城空旷明亮的销售大厅里,对着每一个有可能的客户巧舌如簧。
单位有团购意向的那位科长那边,陆忧自然也是一直用心在跟进,母亲得到照顾、健康情况每况愈佳的科长对陆忧感恩戴德,拍着胸脯保证等单位购车意向明确了,自己百分之百在陆忧那里下单,一切貌似进行得有条不紊,连行惯江湖的邓哥也觉得这一单已是瓮中之鳖,在同事间还玩笑说要给陆忧开庆功宴,可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却有一个让陆忧猝不及防的坏消息如晴天霹雳般对他当头打来:原来科长所在的单位一直内斗严重,由于在一场“政治”事变被牵涉,科长被单位明升暗降,调离了负责采购的科室。
30辆车的单子也随科长的调离成了镜花水月,科长理清一切头绪后给陆忧了一个电话,邀请陆忧在一家精致高雅的餐厅进餐,但陆忧无意吃饭,陆忧席间一直呆呆地想这是怎么回事?老天为什么这样不公?屋漏偏逢连夜雨呀!陆忧愤愤不平,甚至心理有些阴暗地想到是不是科长事先已经知道要被调离的事了,只是怀着私心不知会陆忧,让陆忧继续心甘情愿地为他做男保姆以及为他培训男保姆。
想到这一点陆忧很是窝火,脸上的颜色也不是那么好看。科长拍了拍陆忧的肩头,苦笑着说:“兄弟,我对不起你,不过你放心,这世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还有我重振山河的一天。”
陆忧想得罪科长也是无谓,反而显得一幅小人嘴脸,于是陆忧勉强地笑了笑。
可没想到这句话竟然应验得如此之快。又过了半个多月,在近期的工作中无所斩获的陆忧见邓哥的脸上一直挂着神秘的笑意,在销售大厅里踱来踱去的时候偶尔还哼着小调,于是心内一动,想邓哥心情这样好,只怕是有大买卖上门,于是殷勤地蹭上去向邓哥打听。
邓哥正十分得意,他最近已是越来越视陆忧为自己手下的一个卒子,于是邓哥忍不住便向陆忧透露了:“记得上回我介绍给你的那个科长吗?他们总公司要订车,这回是100辆。”
100辆,100辆,100辆。
这个数字如明晃晃的刀刃,刺痛了陆忧的耳朵。陆忧想这个单子若是自己的该有多好,陆忧想若邓哥愿意再一次将这个单子的机会让给自己该有多好,陆忧一定珍惜机会,一定加倍努力。
可是这一次,邓哥一点将这张单子让出来的表示都没有。也是呵,100辆车那是什么利润,会将这样的利润让给别人,除非是白痴。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陆忧坐在他租的小平房里亮着灯想了一夜,他当天没吃没喝没睡,只是枯坐在那里想问题。陆忧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分成两派,而这两派正在你争我夺地展开一场殊死博斗。到天快亮了时陆忧想起从前邓哥教训自己时的一句话,邓哥那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