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宝拿了个罗盘在事先挖好的土坑周围摆来摆去,他的嘴里叽叽咕咕地念叨不止,别人也是听不懂的,他一会儿眉头紧蹙;一会儿又眉开眼笑;一会儿蹲着;一会儿摆着弓子步,最后他将罗盘放进坑里将要摆放骨灰的地方,突然一阵卷风刮过,罗盘抖动得厉害,杨先生将两眼紧贴着罗盘的指针,一动不动地,呆滞地,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风过了,他纹丝不动地保持那种专注的样子大约十分钟光景,直到奔葬的人差不多陆续到齐的时候,有一个抚丧的人叫了一下:“杨先生,人都到齐了,怎么样了?等你发话呢?”
杨先生一下子从土坑里跃起,眉飞色舞,他将双手做了个请大家安静的姿势动作,吹唢呐的、敲木鱼的、哭泣的等等,都嘎然而止,只见他咧开嘴高谈阔论起来:“诸位,我杨某人看风水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好的风水:从方位上看面西朝南,毗邻水源,西为极乐世界,南为朝阳地界,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此风水全部占尽天机,将来李家的子孙一定会兴盛。从卦象上看,是乾卦,意即善、真、美,将来李家必出贵人,子孙繁荣昌盛。从人和上讲,这是祖宗的一块僻静之所,他身前是个好人,善人有善报,他找到了安宁的归宿,他很祥和,只是带有一些遗憾离开了人世,刚才刮了一阵卷风证明了这一点,因为我的罗盘从未抖动得那么厉害,而这一次很特别,死者虽死了,可他的心愿未了却,他的灵魂觉得不安,地府的官差来招安他,他在极力反抗,希望他的家人多给他一些慰藉。活着的人,一定要争气,为死去的人守灵,他一定会保佑你们的,他属龙,是一条旱龙,他得了肺病而死,他死了才成为一条水龙,他还会脱胎换骨,他是一条硬汉至死不渝,他非常留恋他的家人,请他的家人多给他一些慰藉!他一定会保佑你们所有活着的人!”
杨先生将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双手举过头顶,振奋有力地持续了两分钟,他的任务到此为止,不过大家都很钦佩他,好像他谈及大家所期待和未期待的,有些亲戚还钦佩地点点头,还有人说这个杨大仙真的不简单。杨先生收拾好随身携带的物品,只见大舅往他的兜里塞了什么,然后他就向大家示意先行告退了。
风水先生走后,唢呐、木鱼、哭泣又异口同声地响了起来,毕竟丧礼才刚刚开始,无论是谁这都是人生的最后一场剧目,永恒地离去了,真可叹,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像流星划过天空,当美丽的瞬息过后,永恒地消逝。也许人生本来就是一种悲剧,每个人都注定同样的结局,也许这又是上帝的公平之处,也许这只是上帝的刻意安排,谁都没有长生不老的可能,谁都必须面对,那就坦然地面对吧!
当抚丧的将晓刚手中的骨灰接过去的时候,母亲一下子扑了上去,抱着父亲的遗骸紧紧不放,好像父亲还在身边似的,生怕将骨灰埋了就再也没有可以依托怀念父亲的物件,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涕零,纷纷过来安慰:“树珍啊!节哀顺便吧。”
“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丢下孩子们不管啊!孩子们大的大,小的小,你可要挺得住啊!”
大舅走上前,从母亲的手中抢过骨灰盒,然后交给抚丧的人,母亲一下子情绪变得非常激动,她双手颤抖不已,两腿也像哆嗦个不停,舅母和小姨吃力地搀扶着母亲,不停地安慰母亲。抚丧的接过骨灰盒,轻轻地安放于事先挖好的土坑里,为了防止下雨泥土流失,特意请附近的泥水匠用砖块、细石以及水泥在土坑里箍了水泥坑槽,当骨灰盒放进去后,盖上水泥盖子,最后就是填土、立碑,碑文上写着简单的公元先考李氏金奎之灵墓几个字,大舅还请人买了几棵松树,此时就栽种在父亲的墓旁。
弟妹将哭丧棒插在了碑旁,点了两纸白蜡烛,还有一些祭品也放在碑旁,其中有父亲生前爱喝的水酒、旱烟,直到父亲病情严重了才没有享用过。大叔和三叔将抬过来的纸钱放在墓旁,慢慢地点燃起来,和尚们在念诵最后的经文,木鱼声声,和着响亮的鞭炮声,以及亲戚们的哭泣声,那就是最后的哀曲,母亲有些昏阙,阳光热烈地洒向大地,所有的亲戚都抓一抔细沙土洒向死者的灵墓,亲戚们挨个向死者磕头,作揖,进行最后的告别仪式,最终陆续地离去,乡里乡亲的人们在擦拭眼角的同时也在陆续地离开,父亲的遗骸将与天地山林同在,可爱的父亲只能在记忆中想念,也许刚刚去世时的父亲一举一动仍然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