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眨了下眼睛:“义父在问我?可我先前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眼皮若是不跳了那才叫不好的征兆吧。”
王允:“……”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无言过后,王允半真半假的说:“如若你真的不愿意,这件事便是算了——”
“好啊。”
这话让王允愣了。
顾青眼睛再度落到王允身上,只是原本闪烁着叠映水波的双目中热度散去,划出了清冷的波涛,真是让人恨不能化身火炉将他给暖热。说出来的话呢却和神情严重不符,“义父可曾考虑过直接做长戚戚的小人,鉴于义父刚才的举措着实称不上坦荡荡的君子。”
王允这下不止眼皮跳,连眉心都开始突突跳了,这句话着实称不上什么好话!
“我在和义父开玩笑啦,”说着人家还俏皮的眨眨眼,又从清冷的美人无缝切换到天真烂漫的小娇娘(?),“我是说我说‘好啊’这件,本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呢。哦,我明白了,义父是在以退为进,期许我说‘义父不用说了,貂蝉一千一万个愿意’呀?所以真的不考虑做长戚戚的小人吗,义父?”
王允好歹也是做了正一品司徒的,总不能这么一直被动挨骂吧,所以他就叹道:“正是因为你这般嘴上不饶人,我才心中忐忑不安的。貂蝉啊,你得清楚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哦。”
王允一拳打在棉花上,差点闪到老腰,心里可真够郁卒的。
不过顾青向来就有让人又爱又恨的特别人格魅力,他垂下眼帘,黑雅羽般的睫毛,落着斑驳的剪影,不叫旁人看清他眸里的辉光,似轻叹般说:“义父可曾见我在旁人面前摘下那面具来?”这话通俗来讲呢,就是只有王允一个人受荼毒,其他人都是在旁慕艾,爱美人灼灼其华;爱美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爱美人才华无双,渴盼常伴美人身边闻香风沾沾仙气来着。
可听在王允身边这话就大有不同了,他很可耻的感动了,再看一眼于繁华荼蘼中染上了几分郁郁寡欢的义女,心里堵得慌,也不说旁的了就叫顾青好生准备,他就要撤退了,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就在王允刚奔走到门边时,听得义女幽幽问他:“义父对仲父吕不韦怎么看?”
王允顿了顿,在回书房的路上就琢磨起这话的意思了,仲父吕不韦他自然是熟识的,战国时很会投机倒把的政治人物,至今仍有野史里记载说始皇是他的骨肉,当时就是他把始皇的亲生母亲赵姬献给后来做了皇帝的襄王,那赵姬就是一舞女来着……王允再联想到他先前做的铺垫,在外夸貂蝉多么美貌,使得媒人纷沓而来,可不就是契合了那吕不韦的“奇货可居”么。现如今貂蝉提到了吕不韦,内里必然有深意,王允思来想去,把他,董卓,吕布,再有貂蝉四个人罗列出来,想代入到那吕不韦奇货可居的故事里,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就在王允绞尽脑汁琢磨其中深意时,他宴请董卓的时辰到了。
董卓很是专断,手握大权后就很是排除异己,就连原本的少帝刘辩都被他废除,垂帘听政的何太后也被他毒死,朝中许多忠义大臣,不是被逼迫出逃,就是被铲除消灭,但王允出自名门望族,为人又很圆滑,董卓倒也卖他几分薄面,加之王允祭出了貂蝉这等美人之大招,董卓心里想入非非,自然就如约来赴宴了。
宴席间,王允打起精神来,将那斩不乱理还乱的思绪暂时丢到脑后,按照原本演练好的,在酒过三巡后着人请了顾青出来。
董卓当即大喜过望:“我定要好好见识下叫月亮都惭愧的躲入云后的美人了!”虽说有这个典故在,但董卓心里还想多是王允吹嘘出来的罢,可真叫他见着了真人,才知道王允哪里是夸张,分明是谦虚的写实!
有佳人兮,便是全身上下无雕饰,没有华服加身,没有钗环增彩,只一身素白常服,乌压压的发披在身后,垂眸于亭中,素白的手放置在琴弦上,眼中也只有那琴,容不得旁物。
可就是这般,旁人越是心痒难耐,越是想叫佳人施舍些许目光来瞧他一眼,可又唯恐唐突了佳人,于是连呼吸都放慢,动作都放轻。再来明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有看过来,还是觉得衣衫不整,又是整理起仪容来,连原本大喇喇的坐姿都变成了正襟危坐,在这过程中还是呼吸放慢,动作放轻,着实忙得很。
没有别的缘由,就是因为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在场的也就只有王允#众人皆醉我独醒#,他觉得再看几次,都不得不佩服他这义女滴水不漏的演技,瞧瞧这只瞧上一眼,就让董卓这老贼不知谁是楚襄王,只知眼前佳人是那‘巫山神女’了。
不过呢,王允还是“难逃一劫”——
想当年无双国师仅是抚琴,悠远又近入心田的琴声就能够让已经进阶为超一流高手的寇仲和徐子陵动弹不得。现在这份功力可没有丢下,不仅如此还更近一层了,顾青从来都很擅长看穿人心,以及吞噬人心,以至于拨动出来的琴音也带了如此的魅力。
在悠远的琴声中,如坠渺渺兮的美梦中,在那梦中有你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一切,或是金戈铁马,或是酒池肉林,或是回眸一笑,或是牙牙学语……不知何时迷醉其中,竟似不愿意再醒来。
“铮——”
琴声乍歇,园中众人半晌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