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夜晚,黯淡的星光稀稀疏疏。
忙碌了一天,沈悦回到宾馆之后第一件事是看儿子。儿子正在酣睡,小巧的脸蛋红扑扑的,裹在软绵绵的被子里就像是一个小白面团子。她过去拉了拉孩子的手,细腻的五指轻轻滑过掌心,一瞬间她就觉得好像又坠入了爱情里面。一股暖洋洋的满足感溢出在心头,仿佛要把整个人都熏得飘起来。
临时负责照看孩子的保姆正在收拾满屋子的玩具:“夫人,要不要叫醒小公子?”
“不用了。”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他今天玩了几个小时?”
“七个小时。”
“难怪。”沈悦松了一口气。当初被小坂裕生软禁的时候,由于活动范围太小太小,孩子也一直没能真正感受一下自由,明明七个月大的时候就能直立了,但连跑出院子都不能;现在好了,这么大的屋子,这么多的玩具,儿子想干嘛就干嘛。还有仆人悉心陪着他。她要弥补孩子从前那些未得到的东西。
“夫人,小公子和少爷长得真像呢。我伺候过许多贵人家的孩子,没有一个孩子如小公子这般漂亮。”保姆过来恭维她。沈悦笑了笑,大价钱雇佣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嘴甜。不过肉呼呼的孩子的确可爱得紧,使人不由得想到天使这个称呼。
对,孩子就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她一直都这么认为。
轻手轻脚离开儿子的房间,沈悦又回到了杜以泽的卧室。男人还没回来,桌子上摆放着她那晚抢救下来的五件古董——摩羯纹多曲长杯,蔓草纹金碗,天鹅团花金碟,武则天除罪金简,还有《兰亭集序》——尤其是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恐怕它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只有《清明上河图》可以与之媲美了。
为了这个无价之宝,已经死了多少人,她都快算不清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处理这四件无价之宝。
泛黄的纸张上散发出柔柔的宝光,矫若游龙的字体纵横捭阖,优美得无法比拟。历尽了一千多年的时光,当初的魏晋fēng_liú仿佛还跃然纸上。她想象不出是怎么样的天赋秉异,才让书圣王羲之在那个年代完成这样的杰作。
过去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岁月遗忘的东西,它们都记得。沈悦明白。摩挲着指节间的翡翠扳指,她下定了决心——国之重宝,既不属于自己,也不会属于任何个人。为了它们发生的灾难已经太多太多了,所以这一切必须要结束,结束在光天化日之下。
而不是隐瞒在深沉的湖底,也不是掩盖在罪恶的黑暗当中。
门开了,有风窜了进来。
“小泽。”她停止摸索翡翠扳指的时候,看到身边多了一个人,长身玉立,西装革履的人模人样,正是记忆中最爱的容颜:“把它们捐出去,好不好?”
“把它们捐出去,而不是都捐出去,你到底指的是哪个?”杜以泽不看宝物,只看着她。
“武则天的除罪金简、《兰亭集序》、蔓草纹金碗还有天鹅团花金碟。当然,捐赠这几样东西是有条件的,起码我现在还没和你领结婚证。而这些东西都是属于我的,我有权用任何方式处理。”
“烧了也不错。”他半开玩笑道。如果不知道这些古董是怎么来的,他会以一个鉴赏家的眼光去欣赏它们,但是现在……想到姐姐为它们出生入死了许多回。他还真的恨不得一把火全烧了。毕竟受害者不只是姐姐一个。
“不烧。”她悠悠拿过《兰亭集序》,真的是看一次感慨一次。难怪那么多收藏家愿意为了心仪的藏品倾家荡产了,看看这翰然字迹端庄潇洒得震撼心灵,这种字里行间的气度和风韵实在太难寻,错过了就是后悔一生……
停止打量,她把《兰亭集序》收了起来:“你也知道的,这种国宝在私人手里就是个麻烦。而且垂涎的人越多越危险,所以捐出去才是正经之道。但是我以个人的名义去捐,不过是赚个彩头外加弄点小钱罢了……我想你爷爷应该很有兴趣吧?老爷子活到这把岁数了,该有的都有了。只缺一个青史留名。”
“爷爷的确在许多领域都算得上是个人物,但是这些名声加起来肯定不及捐赠一件《兰亭集序》来得影响大。”杜以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又落在《兰亭集序》的旁边——那一件摩羯纹的金盘熠熠生辉,周身一圈卷草纹柔柔舒展着,好像要透过层层镀金破茧而出。
顺着他的目光,沈悦也盯住了这一件金盘。有淡淡的光辉在她的眼中流动。
古人匠心,造物赋魂。他早就注意到了姐姐更看重的是这一件宝物。她舍得捐出《兰亭集序》和除罪金简但是却不愿意把这样宝贝也捐献出去,绝不单单是因为钱的问题。事实上,她这一副鬼表情就出卖了她的想法。
他尽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那这一件怎么处理?”
“这件就算了,宝贝都捐献出去了,不留点东西给自己也不够意思。”她也尽量敷衍道。
“那拍卖?这东西也算得上是个孤品,还是武则天的随葬品。价格绝对不会低于八位数。”
她摇了摇头:“不用,就算不是孤品,但是同规格的金银器在国内市场上也不是没见过。真正有用的是《兰亭集序》,无论是谁捐献出去这一件国之重宝,名誉和声望都会大涨的。就像你们家公司前几年的股份市场。”
“姐姐,是我们家。”杜以泽纠正她的话。沈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