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芸娘已经嫁人了,就在一个月前嫁给了樱士馆中的一位管事。
樱士馆是京城中一个较为出名的茶馆,而且在未来的二十年,这个茶馆会日趋壮大,成为全京城贵族富豪们挥霍享乐的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时,韩凌错愕的睁大了眼,她记得前世芸娘好像从未嫁过人,而且嫁的还是樱士馆里的一名管事?就算是前世母亲也瞒了她,可是那后来与芸娘朝夕相伴的日子里,也从未听芸娘说过自己有个夫君。
难道这一世某些事情已改变了?
“阿九,你想芸娘了?”杨氏见她神情呆呆的,好似有失望之色。
韩凌不可能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便点头道是。
“也是,芸娘最会逗你开心了,这些日子没了她在身边,还真觉得这院子里少了点什么。”
芸娘是母亲从杨家带来的家生丫鬟,与母亲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情份,韩凌记得前世母亲未出事之前,芸娘在这个院子里总是哼着小调活蹦乱跳的,从她身上可以看出一个从将门之家里养出来的俊爽与洒脱,可是母亲出事之后,她脸上便再也没有那般爽朗大方的笑容了,而且还会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
那时候她就觉得,芸娘是有心事的。
韩凌越想越觉不对劲,又问道:“娘亲,芸娘嫁了人,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杨氏神情黯然,芸娘为什么会嫁人,她心里最清楚,她不能告诉女儿芸娘实际上是把自己卖给了别人,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阿九,你还记不记得母亲教你读过的伦语,孔圣人说过的话:食不言,寝不语。”
“哦。”
韩凌一怔,母亲对她素来温和,少见有辞言厉声,这一句不愠不火的话足以让她闭了嘴。
她默默的吃着摆在自己眼前的一盘梅花香饼,没有再看母亲,可是母亲那一声幽微的叹息还是清晰的贯入了她的耳里。
在母亲的心里,到底藏着一些什么事情呢?
杨氏不想说,韩凌也没有多问。
用完早膳之后,杨氏便让她躺在床上休息,韩凌道自己不困,想要去外面玩,可杨氏却说她身子没有好透,不能吹风,硬是将她抱到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而且还守在她床边看了许久。
韩凌只好假寐,可不一会儿,杨氏却是自己睡着了。
韩凌悄悄起身,看到杨氏坐在圈椅上,一手扶着额头,清丽的眉间有些微皱,好似心中藏有郁结,面色微有愁容,可是母亲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眉黛远山青,秋水芙蓉色,唇似三月桃花,肌肤莹然如雪,只是在广宁伯府里呆的这几年让她受尽了委屈和折磨,故而她的面色显得极其的苍白而疲倦。
余嬷嬷挑起帘子,乍一见杨氏坐在椅上已睡着,张口便想要唤她醒来到床上去睡,却见九小姐朝她竖起手指轻嘘了一声。
余嬷嬷住了口。韩凌静悄悄的跳下床来,将一袭大氅盖在了杨氏的胸口。
紧接着,她从暖阁里走出来,拉起余嬷嬷的手走到一边,神色十分肃谨的小声道:“嬷嬷,娘亲既已睡着,我们便不要将她吵醒了,阿九倒是有些事情想问你。我不想让其他人听见,不如我们到耳房里去说吧!”
“九小姐……”余嬷嬷脸上露出诧异,因为她竟从九小姐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凛然的气势。
韩凌将余嬷嬷带至了东次间的耳房,关上门后,便开口问道:“嬷嬷,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芸娘为什么会嫁人?而娘亲心里在担忧什么?”
“九小姐……”余嬷嬷满脸的惊异,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九小姐你问这些做什么,四太太心里自然是担忧你,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九小姐好不容易病中脱险,四太太是太过紧张你……”
“我知道母亲紧张我。我想知道的答案不是这些,母亲定然是有什么事情瞒了我没说。嬷嬷,你要是知道,便告诉阿九吧!这对阿九来说十分的重要。”
韩凌乞求般的望着余嬷嬷。
余嬷嬷昏黄的眼中灰黯了一下,终道:“九小姐,其实芸娘也不算是嫁人,她是……她是将自己卖给了言大人的儿子做姬妾,芸娘执意如此,四太太也阻拦不住,何况她早已是脱了奴籍的。”
芸娘虽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但母亲早已将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这事韩凌也知道,可是她明明已是自由身却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卖给别人为妾?
随即,她的脑中灵光一闪,愕然的问:“言大人的儿子?”
余嬷嬷垂下了眼皮,似乎想要掩饰住眸中的凄楚和无奈。
“就是言丞相的儿子言藩。”
听到这一回答,韩凌如遭重击,言藩这个名字,真可谓是如雷贯耳,他不仅是当朝宰辅唯一的儿子,而且还有“小丞相”之称,此人有惊世鬼才,却是个无恶不作的阴险小人。
前世,言氏父子仗着景熙帝的宠信把持朝政,一手遮天,不知做了多少恶事,而言藩的行径更是令天下人所不耻,他穷奢极欲、贪脏枉法、勾结江洋大盗,并与通敌寇,更可怕的是,他私毫不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而羞耻收敛,既使受到御史弹骇、百官唾骂,他也毫无所惧,反而行事更加猖狂无所顾及,胡作非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朝庭的风气便是被这样的一个人给毁坏了!多少忠臣良将死于他的阴谋算计之下!
芸娘竟然把自己卖给了这样一个人做妾?
韩凌望向余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