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屠苏望着辛四娘犹是有些怔然,仿佛不愿惊扰梦境一般,小心翼翼唤道:“四娘?”
“嗯。”辛四娘随口应了一声,眯眼望向芙蕖离开的方向,想了片刻,问道,“我记得是叫芙蕖来着?蛮活泼的性子。”
百里屠苏充耳不闻,张口似是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能讷讷地又唤了一声,“四娘。”
辛四娘转过头来瞧着他,嘴角牵出温和的笑意,将手覆到他因紧张而无意识攥紧的拳头上,语气温柔,“嗯。我在呢。”
辛四娘的手总是冰凉,却不似幻境中那般触之冰冷。
夏日的燥热仿佛被这适人的凉意所驱散,百里屠苏定了定神,轻声问道:“事情都办完了?”
辛四娘歪头,思考了一会,含糊其辞,“算是又不算吧。”
辛四娘所说的一年半载的期限,是基于族长的事情会很麻烦,和她要去打探焚寂消息或许会花费很多时间这一设想上提出的。
但此行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不仅族长没有把乱七八糟的破事丢给她,甚至她还十分轻松地从林子怡那里得知了太子长琴和焚寂的事情。
辛四娘从前是听说过龙渊七凶剑的,但因为她对兵刃兴趣不大,所以当时只是听过就忘的程度。
如今从林子怡的口中,她倒是确确实实了解了个清楚。
焚寂是七凶剑之一,以太子长琴的命魂四魄炼铸而成。后被女娲封印,交于乌蒙灵谷,要族人世代守护。
太子长琴的命魂四魄成了焚寂的剑灵,然而剩下的二魂三魄不甘消散,如今正以渡魂之术跳脱轮回,残存于人间。
本来事情讲到这里只是个难以证实的故事。纵然知道太子长琴的存在,也无法从茫茫人海中寻出他的踪迹。
然而凑巧的是,林子怡却与那太子长琴颇有渊源。
她曾因太子长琴渡魂的一世而受了八十一道天雷,此去金陵更是掉落了他特地设下的圈套。
林子怡为此糟心不已,直拍炕嚷着自己的心碎得跟饺子馅似的。
辛四娘安抚她的同时,却也知晓了一件重要的事——太子长琴这一世渡魂的那人,名叫欧阳少恭。
百里屠苏对她的含糊其辞似乎颇为不满。
辛四娘见状,托腮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拿起一块豌豆黄,递到百里屠苏嘴边,“来,张嘴。啊——”
百里屠苏睁大双眼,慌张地向后仰,满脸通红地大声道:“四,四娘,你这是做什么?!”
辛四娘无辜,“嗯?你刚练完剑手上都是汗不方便拿。我就喂你呀。”
百里屠苏仍是通红着脸颊,撇过脸去,语气生硬地拒绝道:“我,我不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诶呀,这样啊。”辛四娘表现出遗憾的样子,“你是说你小时候我就可以喂你了么?抱歉啊,当时没有注意到你这个愿望。”
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两只手捂住脸颊,闷闷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唔……一开心好像又坏心眼过头了。”辛四娘歪着头有些困扰,“是不是该改改这个坏习惯呢?”
百里屠苏垂下头,轻声问道:“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么?”
“当然有啊。”辛四娘理所当然道,“我都好几日没瞧见你了,看你没少胳膊少腿,我也就放心了。”
百里屠苏:“……”
他的生活在四娘眼中到底是有多么危险啊?
辛四娘浑然不觉自己的过度保护倾向,眼角眉梢皆是桃花一般艳丽的笑意,向他直白地说道:“更重要的是,我想你了嘛。”
夏日的蝉鸣适时响起,一阵一阵,和着他心脏的鼓动,敲击着耳膜。
他眨眨眼,待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将自己发烫的脸埋在交叠的臂弯中,语调中隐隐带着些慌张的哭腔,“你,你不要总这样说。”
他会当真的啊。
辛四娘安静地看了百里屠苏一会,只觉得他的反应比起以往来说有些过度。
她想不太明白是因为什么原因,便转移话题道:“对了,屠苏,你要不要随我一同下山?”
百里屠苏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沉默了半晌,问道:“下山?”
“是啊,下山。”辛四娘慢悠悠说道,“今日是七夕嘛,我们族里有人要成亲,应当十分热闹的。而且你还不曾下过山,便想带你一起去瞧瞧。”
百里屠苏发觉自己自从察觉到喜欢辛四娘开始,便会将注意力放到多余的词汇上。
比如说,七夕。
比如说,成亲。
从前平淡无奇听过就算的词语,如今从辛四娘的口中说出,便让他生出几分浮想。
然而理智却又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辛四娘并无此意,只是巧合凑在了一起。
脸上的热度退却了许多,百里屠苏直起身,摇头回绝道:“师尊不允许我下山。”
辛四娘不以为意,“他要发现了问起你,你就说是我拐你去的嘛。”
百里屠苏不赞同,“既然我同你下山,便是我自己的意愿,怎可将此事推脱给你。”
辛四娘见他固执,有些沮丧,“你不愿同我一起下山去瞧瞧?”
百里屠苏迟疑片刻,轻声道:“自然……是想的。只是……”
还未等他说完,辛四娘便开开心心道:“你既然你想的话就好办了。”
她伸出一只手在屠苏面前挥了挥,“屠苏你瞧这里。”
百里屠苏不解,闻言看去,却忽然觉得脖颈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