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副慵懒样子,杨缨撇撇嘴,转头从獠牙岩另一边俯瞰下去,只见那宽愈百丈,深不见底的巨坑似一张大嘴,从黑洞洞的喉咙里冒出令人胆寒的冷气来。
高微也凑了过来,一看之下小脸皱成一团,牙疼似的嘶了一声:“这怎么填得满啊,便是把鱼梁木全砍光了,也连个牙缝都塞不满啊,啊啊啊,我不活了!”
“鬼叫什么!”杨缨一把捏住女孩后脖子,满脸恨铁不成钢,“是叫你填坑,没叫你填满,照我说,填不满更好,什么手段尽可往里面使——你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练功场么?”
“哎呦!轻点!”女孩脖子一缩,随即直起身,手中寒气凛然,不一刻便凝聚了一个人头大的冰球,她掂了掂分量,深吸一口气,将冰球举过头顶,骤然发力,咻的一声,冰球被甩向深坑。
高微拍拍手上冰屑,又摊手苦笑:“你瞧,连个响儿都没有,真是泄气啊!”
班雅却兴致勃勃的挤过来:“想填满还不容易,我有法子!”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怪模怪样的曲尺,排出数十枚算筹,还有一堆叫不上名字的工具,接着拿起一枚粉笔,蹲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她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在算什么,一时拿起工具比划,一时皱眉苦思,一刻钟过后,班雅双手一拍,也不管溅了一身的粉白灰,顺着众人立足之处展臂一划:“我算得了,从这儿到那里,在距此八十一丈处打一排竖孔,塞硝石火药,如此这般,只要火药足够,我便能将这獠牙岩炸掉,崩落的土方山石,恰好顺滑坡一路滚下,填满那个地洞!”
“如何!”班雅得意洋洋的站起身,却迎来一道看白痴似的目光。
“炸了獠牙岩?荒谬!无稽!”杨缨毫不客气的在班雅额头上打了一记爆栗,“还如何,如你个大头鬼的何!且不说炸药从哪儿来,你敢打孔炸山,嫌门规太宽松么?嫌日子太舒服么?再提这事,我就把你填了坑!”
班雅抱着头,哭丧着脸,嘴里兀自嘟囔:“炸药容易得,硝石硫磺木炭罢了,若以灵力为引,连引信都不用。你敲我头做什么?沈真人让我们填坑,又没说不能炸山,关门规什么事儿,你,你把我敲笨了可是要赔的!”
见她缠夹不清,杨缨挽起袖子,伸手就往她头上敲:“人笨,怎么都是笨!敲几下搞不好还能敲聪明!话说你是怎么混进内门的,啊?还炸山呢,你班氏家族不是以炼器立身么,什么时候玩起炸山开矿了!”
说话间,班雅额头上又挨了几下,她左支右绌,却总是避不开,只能抱头叫着:“别打了,疼啊!你——”
预计中的一击没有落下,班雅抬头一看,却见一只修长白皙,莹润无暇的手格挡在自己面前,朱玖傲然而立,明眸顾盼间寒光闪动,而她对面的杨缨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嘴唇抿成一条线,气势竟丝毫不落下风。
“吵死了!有完没完,动手还动上瘾了!”
“呵呵,怎么,公主殿下来打抱不平么?”
班雅揉着额头的手不觉停了下来,她左右看看,却见两名美貌少女杀气腾腾的对视着,目光交接处几乎能看到劈里啪啦的火花。
“呃,别这样啊……”班雅的声音越来越小。
高微把她往边上一拽,笑嘻嘻的凑到她耳边:“别在那儿碍事,咱们一边看着就好。”
“啊,你也不劝劝,这,这要打起来了!”
“哎呦,劝什么劝,插得进话么?”女孩挑了挑眉毛,目光晶亮,“再说,最近大家都一肚子火,不比划两下,怎么泻火?”
高微托着腮,目光在已动起手的两人间徘徊:“真是怀念啊,好久没看到阿玖这么精神了!”
精神的代价不小,比划也不止两下,杨缨被燎去一层额发,满脸黑灰,朱玖则愤愤揉着手腕,那是荆棘藤条留下的纪念,原本二人打得兴起,纪念当远不止于此,而在斗法超出“点到即止”之时,高微不失时机泼上一盆冷水——还真是清灵彻骨的冷水,这才将二人分开,不至于从同门切磋变为同门相残。
活动了筋骨,又没犯门规,班雅的炸山提议更无人理会,看天色不早,四人分两路下山,高微自然与朱玖同行,一路只见远山云霞渐染艳色,西方晚霞迤逦万端,秋风渐凉,吹拂间带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令人心神一爽。
高微一路蹦蹦跳跳如小鹿般欢脱,在半山她停了下来,等了等朱玖。
只见少女白衣破了几处,其上又沾满草绿树汁和灰尘,她却毫不在意,举手抬足间高视阔步,似乎这一身狼狈衣衫如女皇衮服般华丽。
“你可算好了。”高微叼着一根草根,眯着眼看向漫天的云霞,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嗯,”朱玖白玉般的脸颊被晚霞映红,双眸精光灿然,她从胸膛深处呼出一口气,“可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