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抚过树干上的刻痕,那只手皮肤紧致,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树是鱼梁木,高约十丈,粗可数人环抱,鱼梁木根深质硬,便是那场地震都未曾撼动它的根基。
而在苍白的树干中段,却被刻画上了几十条长短不一的刻痕,最上面的一条刻痕树汁尚未凝结,显然刻上去并不久。
手的主人是一名年轻人,他默默审视着那段树干,眉头一皱,三十一条刻痕?若是计算秘境封闭到如今的天数,这显然不对。
少了一天,应该是三十二天。
他抿了抿唇,骈指一划,树皮凹陷,树干上又多了一道新痕,只是这道刻痕入木三分,长五寸,宽一指,平平直直,看上去又规整又清晰又利落,衬得下面那些刻痕像一串蜈蚣腿,还是在抽筋的蜈蚣腿。
年轻人微不可见的点点头,随即一道遁光如长虹升起,顷刻间,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在地下溶洞中修炼的高微结束了一个周天循环,缓缓睁开眼,小狐猴趴在她用破衣服叠的窝里睡得正香。
她摸摸肚皮,有点瘪,但辟谷丹早没存货,难道还要吃生鱼片?想到这里她烦恼的揉揉乱草般的头发,无计可施的出了口粗气。
总是失去的时候才会珍惜吧?在吃了二十几天的生食之后,连群玉山膳堂的素菜和干粮都显得没那么难吃了。
少女利落的起身,把那呼呼大睡的狐猴从地上捞起,顺手往脖子上一放,那小家伙也作怪,居然抱着她的脖子,像一条围脖般盘在她颈上,竟不会掉下来。
高微出了溶洞,见天色尚早,便想去新的地方查探一番,说来这秘境颇为广阔,一个月下来,只在十几里范围内打转,其他地方还没摸熟呢。
爬上一座山峰,峰顶是那棵当日历用的鱼梁木,上树一看,高微的眼睛快瞪掉了,这这这这这——
这谁干的!
她明明早晨的时候在树干上划了一道表示一天,这会儿是想登高望远看看待会儿去哪儿,怎么一上来,就看到在她那一连串刻痕上方又多了一条!
还比她划的平,比她划的深,比她划的长!
什么意思啊这是!
看到这道刻痕,高微觉得自己领地被莫名其妙的人闯入,还大喇喇留下个到此一游的标记,她就算不是属猫的也炸毛了!
“什么意思啊!你什么意思啊!”
高微突然放声大叫起来,这么多天她看到的除了尸体就是妖兽,说个话都得对着狐猴,早就憋屈得不行了。
对了,天上还有个飞来飞去的家伙,一定是你干的!
“会飞了不起啊!等姐筑基了,一样会飞!还比你飞得快,飞得高!”
“叫你划我树!”
“有本事别让我找着,你划我的树,我就划你的脸!”
“你爷爷个鸡大腿!嘎——”
大叫了一通,高微突然一口气接不上,声音顿时哑了,她不知道是到了变声期,还以为叫岔了气,等顺了顺气,刚才那毫无理智的愤怒也平息了不少。
等她再去看那新留下的刻痕时,就看出不对劲了。
鱼梁木硬过金石,寻常刀剑便是用力去砍,崩了口都留不下个白印子,连财大气粗的极天宗都用鱼的书架,无非取其坚韧质硬,五行不伤,万年不腐。
高微用短剑去划时,是附了灵力的,就这样还觉得触之坚硬无比,划出来的道道也因阻力太大而参差不齐。
而这条新刻痕,树皮竟凹陷进三分深,长五寸,宽一指,咦?高微伸手在那条刻痕里一摸,触手平滑,比她食指略粗,难道,难道是用手指划成这样的?
她不由咋舌,又试着在手指上附了水炎,往树干上用力一戳——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死我了!
少女一边跳着脚,一边甩着手,手疼是自然,脚疼则是她一时抽风,想都没想就往树干上踹了一脚。
树疼不疼不知道,高微这下是疼坏了。
等疼痛稍缓,高微想起她先前大放厥词,什么“你划我的树,我划你的脸”这种话,不由老脸一红,她没有信心和这鱼梁木比谁硬,而看这刻痕入木三分的架势,那人戳爆她的头大概都连三分之一的指力都不用。
“唉……”少女沮丧的坐了下来,小狐猴跳上她膝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映出了一个垂头丧气的小姑娘。
“真讨厌!我一个练气弟子被困这儿也就算了,一个筑了基修士待这秘境做什么?待着就待着,你说你都能飞的,哪儿找不到一棵树,干嘛为老不修,划我的树!”
她双脚狠狠的踢踏几下,狐猴被颠得很是开心,叽叽叫着,在她膝盖上连蹦带跳,完全不能体会她现在欲哭无泪的心情,也让她越发想念那些和朋友在一起的日子。
“阿玖啊,人生真是艰难啊……”高微吹着肿成个小萝卜粗的食指,有些惘然的叹道,“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宗门是算我失踪呢,还是直接除名了?原来说所谓下落不明,其实都凶多吉少,只不过我现在倒还活蹦乱跳的,还没死翘翘呢,你知道吗?”
“她没死!我知道。”朱玖脸一侧,避开杨缨喂来的那勺粥。
杨缨动作一顿,秘境如此险恶大家都是过来人,一个练气弟子孤身被困,有多少条命也交代了吧?
不过考虑到这人脾气一向恶劣,又重伤在身,她换了个话题:“你这几天恢复得不错呀,呃,大概再过个把月就能下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