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凉,篝火依旧在燃烧。
高微裹着披风,头枕着大猫软绵绵的肚子,蜷缩成一团,呼吸匀细,已然香梦沉酣。呼噜则名副其实,连睡觉都呼噜个不停,只见它四脚朝天,一只前爪搭在少女肩上,大嘴微张,睡得口水都淌了一地。
即便是筑基修士,亦须以睡还精,以睡养气,此时夜深,正该顺应天时,以眠入静。言崧却盘膝而坐,亦未吐纳调息,而是垂目含笑,静静凝望着酣睡中的少女。
夜雾贴地而起,须臾间没过青草,而高微和呼噜所在的方丈之间却清爽干燥,那方披风发出淡淡的灵光,将夜间的湿气隔绝在外,只令她于睡梦中隐约觉得舒适宜人。
雾气如地毯般铺开,言崧抬起头,目光淡淡扫向来人。
他结了个手印,披风上掠过一层水波般的光芒,将风与声音一同隔绝。
随即他对着三丈外的剑修微微一笑:“阁下想必是卫朗,卫道友。”
卫朗的目光从熟睡中的少女身上扫过,在那条披风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一颌首。
“言道友。”
呼噜耳朵尖一阵轻颤,无声无息的睁开眼,它似乎感觉到什么,一瞬间,空气中充满了水火不容的激荡与震颤,这让它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它还是一只幼兽时,被群狼环伺时的兴奋之感。
大猫小心的抬起头,在篝火的彼端,两名男子一坐一立,遥遥相对。
夜风拂过他们的衣襟,言崧缓缓起身,看向肃立的卫朗,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呼噜顿时觉得耳尖一抽,像是在干燥的冬日,随便在哪儿一蹭,毛皮间便布满了细针般的无形尖刺。
要打起来了!它暗暗龇牙,怀着阴暗的激动,希望他们赶紧动手,无论谁输谁赢都没关系,正好捡个便宜,好久没品尝两足兽的味道了。当然,比起这个新来的,还是仇人的味道更为鲜美吧。
呼噜期待的决斗并未发生,它失望的看着新来的向仇人点点头,说了几句话。
言崧温和一笑:“师妹提起过,这几年来,她有赖阁下关照,言某深为感激。”
他含笑看向睡梦中的高微,又向卫朗拱手一礼:“日后阁下若有驱策,言某定当效力。”
“言道友多虑了。一来,我平生无求于人。二来,”剑修冷冷一笑,负手而立,浑身透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言道友既然是阿微的师兄,日后若是有所差遣,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亦不会推脱。”
阿微的面子?言崧目光一凝,笑意不改:“既如此,我们不日将离开此地,回返宗门,不知阁下如何打算?”
卫朗一皱眉,正想说什么,那边高微突然翻了个身,头在呼噜肚皮上滚了滚,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枕着,嘴里吧唧几下,一?手还搂着大猫的腰,睡得好香。
披风滑落在地,她这一翻身,手脚大张,睡相不雅,言崧轻叹一声,有些好笑似的摇摇头,上前捡起,轻轻给她盖上。
大猫正偷窥得有趣呢,见他过来,连忙闭目装睡,喉咙里还呜呜几声,仿佛梦呓。
高微眼皮轻颤,眉头拧起,像是正在做梦,言崧仔细将披风在她肩头掖好,随手拈去她额上沾着的一缕猫毛,料理妥当后,目光一转,含笑看向卫朗。
呼噜继续装睡,暗地里眼皮撩起一线,它感觉敏锐,顿时觉察到那两人之间的暗流随着言崧的举动越发汹涌。
它咂咂嘴,真是无聊,和土狼一样无聊,睡个觉要盖什么东西,不就是撒尿圈地盘,宣示所有权么!嗷呜,土狼的尿又骚又臭,这块破布闻起来倒还行,像清肠胃的麦草,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正胡思乱想,那两人又开始说话了,虽然大都听得云里雾里,呼噜还是支起耳朵,饶有兴趣的偷听起来。
“阿微入秘境时练气八层,三年之后筑基,当时不过十七岁,”卫朗漠然扫了言崧一眼,目光在看到少女的睡颜时变得柔和起来,“她性子执拗,即便没有筑基丹也要冒险一试。”
“甚至不惜去闭生死关。”谈起往昔之事,他语气平静无波,言崧却蓦地一惊,生死关!她竟如此行险!
卫朗冷冷一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语气:“阿微的性子,报喜不报忧,想必并未告诉言道友吧?”
言崧大袖之下手握成拳,却从容微笑道:“不错,师妹向来如此,她性子单纯善良,亦不识人心险恶,真是令人头疼。哎,说来是言某失职,回返本宗之后,我定然会护她周全,绝不会令她再陷入此等险境之中。”
卫朗的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冰冷:“言道友是木灵根吧?水木相生,原来如此。”
水木相生,好一个水木相生!当面打脸莫过于此!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单纯的话不投机,言崧出身名门,涵养甚好,但同样有名门子弟的高傲,他向前走了两步,扬眉一笑:“若我所见不差,卫道友修为与我在伯仲之间。”
“修真界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同阶斗法,剑修无敌。只不过坊间流言,未必可信。”他虽在笑着,眼眸之中却毫无笑意,“今日初会,亦是有幸,不知阁下可否赐教?”
呼噜蓦地瞪大眼,来了来了!终于要开打了么!真是磨叽,赶快打呀,打完了本座就能开饭了!
它恨不得跳出去代那仇人接下战书,只见卫朗跨出一步,点点头正待说话——
却被一声极轻的呜咽打断。
见那二人齐刷刷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