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苍茫,山峰如岛屿漂浮于其中。
浮云海的彼岸是层层叠叠的群山,山势陡峭,奇峰突出,其上怪石流泉,碎玉飞溅,此时曙色初露,浮光跃金,其景其状,绮丽不可方物。
青衣少女俏立于山峰之巅,身周虽云雾飘渺,宛若仙境,于她却不过是每日看惯了的景色,并不稀奇。
阮榛眉峰微蹙,她眺望云海,变幻不定的云雾有如她此刻心境。
“浮云海,觉迷津,万仞天阶……”她喃喃自语,这三个词语背后是艰难险绝的历练,不是所有弟子都要经过这等试炼,但对于那些并非出身修真界,而是在凡间长大,又没有什么背景的孩子,却非得过这三关不可。
浮云海,考验弟子的胆识和反应。
而觉迷津,则以幻境惑人,拷问道心。
想起当年自己入觉迷津之险,阮榛心中一跳,那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遭遇。
那时她已经练气大圆满即将筑基,现在看来多少有些年轻气盛,入觉迷津试炼并非必须,却是自己要求的,虽然心境获得突破,却也差一点就交代在那里,再也回不来。
那一次,也确实有人再也没有回来。
高微乘叶舟从云海中飞出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阮榛。
旭日初升,千万道霞光将阮榛和身后绮丽的山峰映照得如梦幻一般,女孩不得不眯起眼睛,手搭凉棚看过去。
叶舟悄无声息的停住,高微一步跳下,脚落实地,左右看了看,又看向阮榛,一日夜未见,这个温柔美貌的姐姐似乎也发生了什么变化。
阮榛看着高微,女孩面色苍白,看去十分憔悴,衣衫敝旧,鞋子微湿,神情虽疲惫落寞,当初那让她注目的倔强不屈却没有消失。
少女叹了口气,手掐指诀,一道光华盈盈如水,覆盖了女孩全身,光华如泉水涌过,流转周回间,已将高微身上污垢荡涤干净。
高微低下头,只见全身洁净如新浴,连衣褶间的灰尘污垢也不见,她知道这是涤尘诀,在叶舟上朝夕相处那十日里,因沐浴不便,阮榛每日都会施此术为她净衣洗尘。
一时间,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轻声道:“多谢阮姐姐。”
阮榛没有说话,只以神色示意她跟随自己,便招来叶舟,带着高微向群山深处飞去。
万仞天阶高万仞,上接九霄下通幽。
在直入云霄的天阶前,高微真切的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她站在天阶底端的平台上,四周是深山里永世不变的浓雾,平台不过三丈见方,往上是直插天际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往下则深入地底,不知所往,冷飕飕的黑雾能打消让人一探究竟的欲-望。
女孩想起阮榛离去时的那个手势,一路上少女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将她带到平台上站定后,也只是轻舒手臂,遥遥指向天阶彼端。
高微仰起脖子,顺着阮榛手指的方向看去,但再怎样极目远眺,那天阶蜿蜒而上,彼端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小点,她回头想问话时,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那个手势的含义很明确——
上去。
女孩没有犹豫,尽管她一日夜水米未打牙,饥肠辘辘,却只是紧了紧腰带,沉默着迈出了第一步。
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她了。
万仞天阶,高微彼时还不知道这个名字,她只是选择了相信阮榛,那个救了她,一直亲切温柔的姐姐,就算她指着刀山火海,女孩也会硬着头皮闯过去。
天阶是一条路,通往极天峰顶的路,而且是修整得极为规整的台阶,每一层台阶都是一样宽一样高,台阶广一丈,高半尺,宽能容成人一足,孩子的脚踩上去还有许多富余。
而左右两边是平整如刀削的山壁,青灰色,与台阶同质,看来这条路是硬生生从山石间凿出。
山壁高约数丈,挡住了阳光,天阶被夹在其中,有一种狭窄逼厄的压迫之感,那石壁又平又光,连石纹青苔都无,青灰的石质沉闷无比,看哪儿都是一模一样,甚至比那无限延伸的台阶还要令人气闷。
从高微踏上第一步,感受到脚下坚硬的触感,似乎就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鞭策着她,让她不能停下。
天阶茫茫,无数一模一样的阶梯在高微面前延伸,开始她还抬头眯眼想看清天阶通往何处,但不过看了一会儿,便觉头晕眼花,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这不是法术,也不是神迹所致,而是面对这有如永恒和无限的阶梯时,正常的生理反应。
于是,高微收回目光,直视前方,视线所及处是青灰色的,冷冰冰的,毫无生气却带着压迫感的台阶。
女孩举步,登上一层台阶,举步,再登上一层台阶。
重复着这单调的动作,高微慢慢进入一种梦魇般的状态,她只能看到眼前的几节台阶,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只能感觉到抬腿迈步的动作。
似乎她脑子里被塞进一团棉絮,轻飘飘软绵绵毫不着力,只是茫然的抬步,再抬步,连为何来此都忘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微猛然一个激灵,目光一顿,她左右看了看,视线所及是青灰冰冷的石壁,抬头是一线苍天,前方是延绵而上,望不到头的台阶。
女孩全身僵硬,再抬腿时都能听见关节咔咔作响,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她惊恐的看着抬起的腿。
这双腿不是凭她的意愿在行走。
水镜中的高微拾阶而上,身形僵直,有如提线木偶般。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