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台上,朔风吹透骨。
这是天阶的终点,高微的目光缓缓扫过青灰色,平滑如镜的地面,这一片平台四四方方,每边等长五十丈,中间有一座丈许直径,高约一人的圆台,而遥对天阶,平台尽头是一座美轮美奂,穷尽世间语言也无法形容的宫殿。
琳宫绚丽如梦幻,天色虽低沉幽暗,却越发显得这座宫殿辉煌无比,高微瘦小的身影在这广阔的平台和壮丽的宫殿前,犹如渺小的蝼蚁。
女孩的目光在正对面的宫殿上定格了片刻,又收回视线,定定看向平台中间那座并不起眼的圆台。
台上端坐一人,羽衣高冠,面容有如白玉雕成一般,三缕长须飘拂胸前,一双细长凤目正好对上女孩的目光。
高微心头一颤,那目光清润平和,却让她心跳漏跳了一拍,还来不及思考,便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
“上前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威仪。
高微一怔,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下来,她自知此时摸样定是十分狼狈,面色有些犹豫,但犹豫之色一闪而过,她暗暗握拳,挺直腰背,继续向前走去。
那一瞬间的犹豫落到对面那人眼中,此时女孩摸样何止狼狈,只见她面目青肿,脸上血痂已凝结为黑褐色,身上衣物破破烂烂,露出的手足肌肤皆是淤血冻伤,看上去极为凄惨。
圆台位于正中,与女孩之间距离约有二十多丈,随着她一步一步走去,心中忐忑之意愈来愈盛,等走到圆台近前,女孩步伐不由得停了下来。
高微仰头看着台上男子,她与阮榛相处多日,只觉阮姐姐便是天仙般的人物,世上无人能出其右,但一见这男子风仪,心中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竟愣在当地,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放才好。
男子面容沉静,淡淡道:“你且上来。”
上来?那座圆台虽只有一人来高,却光滑无比,无处攀援,强行攀爬,姿势定然十分难看,在这仙风道骨的男子面前,若是这般行事不啻丢脸出丑。
女孩正心中犯愁,一道台阶却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面前,三尺宽,半尺高,九层台阶恰好直抵圆台。
她稳了稳神,如此神通手段她已见识不少,只将惊讶压在心底,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余光却扫见身后台阶随着她迈步不断消失。
圆台不过一丈宽,男子见女孩上来,微微颌首道:“坐。”
高微依言,也学对方盘腿坐下,心中惴惴之情却不少分毫。
等她坐好,男子也不多说,只竖起一指向上直指,高微顺他所指向上看去,只见天色昏暗,云层堆叠如苍海,苍茫无际,一时心中茫然,不知所以。
“你所见为何?”男子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字字铿锵,似钟磬齐鸣,敲在她心头一般。
高微仰头凝望,那天空晦暗不明,云层越积越厚,如一袭铺天大被,随时要重压下来,她只觉自身渺小如微尘,心中茫茫,竟不知如何应对问话。
男子也不催促,女孩只呆呆望着,那句问话在她心中回响激荡,振得她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头晕目眩,似乎整个天地以她为中心在旋转,云层累累如山峦,本该轻若无物,却有万钧之威势,似乎下一刻便要重重压在她身上一般。
高微身体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手指紧扣成拳,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昏厥倒地,半响,她开口,声音暗沉低哑,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沫味儿。
“天。”
“我,看到了——天。”
随着这暗哑的声音出口,她心头重压突然一轻,眼睛如被雪山冰水洗过,清亮明朗了许多。
云层依旧堆叠翻卷,在高微的目光中却有了新的变化。
白云苍狗,一时间在女孩眼中衍化成无数故事人物,云影层层,人影憧憧,高楼如云起,又即刻间烟消云散,狮虎相搏,飞鹰扑兔,展眼多少事物光影变幻,形形色色的在女孩双目中印现,又随时消逝。
高微仰头看着天空,如痴如醉,她阅历不足,云影变幻间浮现的许多事物故事都并不明了,但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心中却通透明澈,似乎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变幻无端的光影浮生之中。
男子双目微闭,并不言语,随那女孩在云层光影间幻出的悲欢离合间时喜时悲。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轻轻睁开眼睛,开口道:“你欲如何?”
你欲如何?这话音虽轻,在沉迷于幻影中的女孩耳边听来有如一个炸雷,骤然将她惊醒,女孩心中狂跳,云层突然翻卷如怒海,旋流回绕,累累层叠,在她头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高微大睁双眼,她眼中映出的云翳漩涡将她思绪带到了那个夜晚。
一道白光照亮了女孩的眼眸,她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看到云层漩涡中心为白光所洞穿,那道光通天彻地,撕裂了这磅礴如天盖的怒云,厚厚的云层被击破,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从那洞中看去,万般光影流转,星空与幻景交织,千万道星光霞影在她瞳子里飞舞。
“我要——”女孩眼中莹然灿烂,不知是映照的流光幻影,还是从她心底发出的夺目光华。
“我要将这天,打穿一个洞……”女孩喃喃自语,眼中光芒更盛。
“如果,能洞穿眼前这一切,也许就能看到——”,她似乎看到了极为美好,极为向往的事物,露出了奇异的微笑。
没有人知道她看到了什么,高微双眼一翻,身体向后倒去。
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