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第一场雪下了三天三夜,雪晴之后,陆续有教习回山执教,课业也逐渐走上正轨,之前那紧急召集了所有筑基以上门人的钟声,就像一个梦境般,后续消息再也没有传到练气弟子们的耳中。
新近弟子毕竟阅历还浅,散漫了几日后,又要继续之前的课业,多少有些手忙脚乱之感,慢慢的也就无人再讨论那天的传讯钟声。
中午时分,照例是三人休憩的时间,方暄看了看变得有些沉默的高微,突然道:“你这样不行。”
“啊?”高微一惊,眼睛睁大,视线却避开方暄的脸庞。
少年皱着眉,两手把住女孩巴掌大的小脸,用力将她的脸正对着自己,他气力大得多,高微犟不过他,只得不情不愿的由他摆布,目光却依旧散漫,就是不正眼看他。
“喂!你看着我呀!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们俩你是熟悉,其他人怎么办?不和别人交往了?不说话了?永远就只和我们来往?”方暄神情严肃,毫无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
“有什么不行的……”高微嘴里嗫喏了一下,但心中也承认方暄所言甚有道理。
朱玖白了少年一眼,嗔道:“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做什么!还有,什么我们不我们,谁和你是我们了!”
她伸手拍掉方暄的爪子,也不理会他,轻声对高微道:“别听他的,你要是看人觉得难受,大可以不看,修真本来就不怎么需要和人打交道,各人自扫门前雪就好,其他人别去理!”
“你这话不对。”破天荒第一次方暄驳了朱玖的话,他正色道,“谁说修真不需要与人交往?我们这一批进内门待选的弟子一共三十六名,练气中阶高阶的师兄师姐也有一两百名,平日上课的教习师长就有六名,以后课业增加了,还要多几名教习,这些人总得混个脸熟吧?小比之后便是内门正式弟子,以后修为升上去,要进高阶的学堂了,学院的院判,教谕总要认得吧?宗门的道尊,长老,执事真人总要认得吧?”
“等筑基之后,还得去领宗门任务,或者在外游历以寻机缘,出门在外,那认识的人可多了去,总不能连人家的样子都记不住吧?你现在虽然识海中有暗伤,以至于睹面不识人,说是等修为进益后以灵气自愈,但若是这条路走不通呢?”
朱玖羞怒交加,瞪了他一眼,愠道:“真是乌鸦嘴!”
“好好好,我乌鸦嘴!”方暄连忙认错,转脸又语重心长的对着高微说道,“我不是咒你,你现在才练气二层的修为,这伤只怕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好的,总要早作打算才好。”
高微一场伤病虽好得快,多少伤了元气,半年多养起来的一点肉掉个精光,加之个头长高了寸许,越发显得身条细得和豆芽菜一般,脸色也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她垂目想了片刻,起身向方暄一礼道:“方师兄,良药苦口,多谢你点拨,我确实不应自困自怜。”
她平日都是老方老方的叫,这般郑重其事的叫“方师兄”还是第一次,方暄反而有些不得劲,讪笑道:“别介!咱们谁跟谁,你这样可是见外了呀!”说罢,他向朱玖得意的挤挤眼。
朱玖头一撇,冷笑道:“狗嘴里难得吐一次象牙,那么你说,阿微如今识脸若盲,如何与人交往?又如何早作打算?”
方暄被她排揎也不是一两天了,早就练就了刀枪不入的脸皮,甚至还颇为喜欢看她这骄矜傲气的摸样。他笑嘻嘻的托着下巴,想了想,啧啧两声道:“识脸若盲?脸盲症?嗯,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意思,那就不看脸。”
他跳起来走了两步,背对着高微,头也不回的问道:“不看我的脸,就看背影认得出么?”
女孩偏着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方暄身材挺拔,像一棵迎风挺立的小白杨,肩宽腰细腿长,假以时日定然能从略带青涩的少年长成身姿矫健的男子。
高微点点头,就算看背影也不会认错,她如有所悟,便又说道:“你再走两步看看。”
方暄依言在她面前来回走了几步,高微凝神看了看,便低头思索起来。
朱玖关切的问道:“怎样?可有头绪?”
高微从心底笑了起来,有朋友的关心,感觉真好,自怨自怜什么的,真是毫无必要呢,就算为了他们,自己也要振作。
“略有一点心得,不过,我们之间太过熟悉,如今我脸盲了,倒不如试试那些平日里不熟的人,毕竟老方说的对,总不能只在咱们几个里头打转。”高微面上焕发出神采,之前的颓废一扫而空,这才是朱玖一向以来熟悉的高微。
既然有了计较,高微向来不婆妈,说做就做,当下便早早去了衍历堂,站在上课必经之地,瞪着双眼,一旦有弟子经过,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将这人狠狠看上一遍。
虽然修真界地灵人杰,多的是俊男美女,但那种“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流;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的绝世美人毕竟凤毛麟角。每个人多少有些不能细看的小毛病,哪有人经得起她这样仔细打量的!
她身边一左一右还立着朱玖和方暄,高微盯着谁看,四道目光也跟了过去,朱玖面色冷淡,目光犀利而挑剔,方暄虽满脸带笑,却一边看一边凑到高微耳边窃窃私语,后者还猛点其头。
这让许多弟子心里犯起嘀咕,是衣服穿错了?天天都是这套呀!是脸上粘了脏东西?摸半天没有呀!
有的弟子被她看得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