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偏偏是金丹真人离山剿魔,山中无人主持事务之时,又偏偏是她们两人值夜巡查之时。
杨缨面色一黑,拉着高微向那尖叫声处跑去。高微一边跟上她的步子,一边道:“或许,或许只是有人恶作剧?”
“是恶作剧更好!要我抓到那个捣乱的人,非得把他捆到绳愆处抽鞭子不可!就怕——”杨缨闭了嘴,最好只是弟子嬉闹,抓住了好生训诫一番,若是其他——她心念一动,将那只传讯纸鹤扣在手中,心中却祈望千万别用到这个。
听声音是从呓语林传出的,她们已过了化雨堂,离呓语林并不算远,二人也不多话,脚下生风,只管往前奔去。
不一刻便到了呓语林外,悬灯树无法在呓语林存活,望去林子里黑幽幽的一片,杨缨想起私底下弟子们流传的关于这个林子的传说,心中犹豫,脚步便慢了下来。
高微却是无知无畏,几步便越过杨缨,哧溜一声钻进林子,杨缨咬咬牙,也跟着冲了进去。
虽是夏季,山中夜风却凉,一进呓语林,温度更是骤降,走不了几步便觉全身发冷,高微打了个寒颤,睁大眼睛四下看去,却见林间昏暗无光,什么也看不清。
她正发愁呢,身后却突兀地照来一道光线,高微吓了一跳,全身起了一层白毛汗,她戒备的按住腰间短剑,侧身看去,只见那道光被一个人执在手中,再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杨缨,她手中是巡查弟子的乌木令牌,光线却是从令牌上镌刻的字迹上发出。
原来这令牌还有这个用处,高微暗暗点头,随手取下腰间令牌,照样向里面输入灵气,借着令牌的光线向林中走去。
呓语林比外界阴冷许多,高微一阵一阵的冒鸡皮疙瘩,脚下是软绵绵的落叶和腐土,时不时还踩断一根树枝,咔嚓一声让两人都吓得跳起来。
林中静谧得有些离奇,高微忍不住问道:“是这里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缨也疑惑了,听声音来处就是这呓语林,应该不会有错,但这林子这么大,谁知道是在哪里,一处处搜去,两个人搜到天亮只怕也找不到。
她压低了声音:“应该是这里,你跟紧点,别落了单。”
高微应了一声,随即紧紧缀着杨缨,寸步不离,林中暗若幽冥,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奇异气味,说不上好闻或难闻,却让二人心神有些纷乱,似乎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又走了一段路,夜里的呓语林与白日不同,除了二人的脚步声,连虫叫鸟鸣声都无,安静得让人心慌。
“不对!”高微突然止步,杨缨也顿足不前,二人都觉察到不对劲,怎么不闻夏夜常有的夜鸟夜虫叫声?
女孩不自觉的靠近了杨缨,两道光芒左右扫射着,苍白光滑的鱼梁木树干有着奇异的反光,猩红的树叶如箕张的血掌,忽明忽暗中,光影变幻,树形扭曲狰狞,像一群巨人作势欲扑。
高微目光匆匆扫过,心中一阵恶寒,腹诽为何要种这等古怪的树木。
二人试探着向林间深处走去,越往里走越是寂静,她们绷紧神经,目光随着令牌的光柱移动,黑暗中却一无所获。
“你,你闻到什么味道了么?”杨缨突然止步,低声问道。
高微翕动鼻翼,那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味道,阴冷,甜腻,带着一丝腐臭和膻腥味。
她正想答话,突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
滴答——
女孩心中暗生警兆,下意识伸手去抓杨缨的胳膊,手却抓了个空,她一惊,转头去看,却见杨缨站在她身侧两步远处,手中光柱颤抖不已。
“杨师姐,你——”
高微突然噤声,她顺着那道光柱看去,只见前方是一棵高大鱼梁木,枝桠分叉处像手臂般向两面伸展,中间挂着一个,不,半个人。
雪亮的光芒中,鲜血顺着苍白的树干蜿蜒流下,少年的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愕与恐惧,他腰部以下不知去向,像是被大力撕裂成两半,一片血肉模糊中,半截脊椎扭曲变形,血淋淋的戳着,蓝绿色的肠子从腹腔中软软垂下,猛地一看像是一窝纠结在一起的蛇。
像是有谁往女孩颈脖中塞了一团冰雪,一股寒气从她头顶倾泻到脚跟,高微想大叫,胸口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双脚如生根般定在地面上,双眼却像着了魔似的盯着那残缺不全的可怖尸身。
死人的双眼茫然的大睁着,瞳孔已经散开,眼球慢慢开始蒙上一层浑浊的灰翳,他口唇微张,血慢慢从歪斜的嘴角流出,顺着下巴向下滴落。
滴答——
高微一个激灵回了神,她按捺住心中的恐惧,上前一步抓住杨缨的手臂,只觉少女的手臂猛地一紧。
“杨师姐!别,别看了,他刚死不久,只怕——”
只怕什么?杨缨牙关紧咬,脑海里闪过一丝清明,她突然将令牌一扣,光芒骤然消失,高微反应得快,紧接着也灭了手中灵光。
林中一片黑暗死寂。
高微紧挨着杨缨,靠着少女僵直的身体,她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擂鼓般和自己的心跳混在一起。
这苍茫如死的黑暗中,身边之人是唯一的慰藉和依靠,杨缨突然凑到她耳边,低语道:“你识路么?”
不等她回答,杨缨紧抓着她的胳膊,指甲透过衣衫刺进她肉里,声调紧绷着急急说道:“等下你往西面跑,我往东面跑,找个空子把传讯纸鹤放出去,然后,然后躲起来,再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