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略司,徐平对桑怿和高大全道:“本月二十六日开始,用十天的时间,在小陇山的关山草原演练。秀才,你带宣威军沿瓦亭川北进,经陇城寨循关陇故道前去。高大全,你带归明神武军沿清水河北进,走弓门寨、定边寨。这十天的时间,不带辎重,各军自己携带粮食,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关山。到了那里之后,按帅府给你们的计划,双方较量。”
桑怿道:“若只带十天口粮,演练完了之后怎么办?返回还需时日。”
“演练完毕之后的粮草由帅府准备,回来都有安排。”
高大全有些犹豫:“前去关山的道路,桥道司尚没修通,这一路上他们正在修路,行军不易。如果要演练,是不是让鲁芳那里暂时停下来,避上一避?”
徐平笑着摇手:“不必。到真正作战的时候,边修路边进军的事情必然不少,这也是对你们的考验。你也不要觉得自己的路难走,秀才那里的关陇故道荒废多年,而且经过不少蕃落,路比你这里更加难走。你们各有各的难处,自己去想办法克服吧。”
高大全点了点头,暗暗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此时京城来的禁军已经有了不能打的名声,被陕西这里的驻泊禁军蔑称为“东军”,花的钱比谁都多,打起仗来比谁都烂。其他各路都是想方设法限制东军,尽量扩大驻泊禁军占的比例,只有徐平这里反其道而行之,把京城禁军当作骨干,吸收整训其他军队。到底效果如何,就看这次演练的结果了。如果不如人意,徐平还有没有信心接着这样做下去。
高大全和桑怿对属下军队管理已经算是极严,平时训练也不敢有丝毫松懈,但其他官员说京城禁军不能打的毛病,他们的军里也一样存在。远道而来,不熟悉地理人情,家不在本地,没有羁绊,打仗不一定卖力,这些他们两人的军里都同样都有。
见两人不说话,徐平对一边的张亢和景泰道:“演练,不管是行军还是到了关山草原之后的交战,都是两位都指挥使作主。你们两人,要保证衣粮无缺,士卒斗志旺盛,其间的伤亡要合理抚恤治疗。这是个细致活,你们可要用心去做。”
两人应诺,张亢想了想,又对徐平说道:“节帅,做这些事情要细腻心思,并不合我的脾性。要不,我也改个带兵官,另寻合适的人手来做这些。”
徐平摇头:“军中安排,怎么能够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先做好了现在的职事,我再让你带兵。正是因为你性子粗疏,才更要借这个机会磨自己的性子。”
张亢叹气,只好认命。他虽然是进士出身,但性子粗豪,做事不拘小节,现在的职事实际很不合他的性子,只是因为是文官出身,被徐平放到这个位子上来。张亢与哥哥张奎先后进士及第,但两人的身材和性格截然相反。张奎身材瘦小,性格谨慎,清廉俭约,做事情循规蹈矩,张亢则身体肥大,性情粗旷,奢侈纵欲,不拘小节。人们对这两兄弟的评价是,“张奎作事,笑杀张亢;张亢做事,唬杀张奎。”
徐平当然知道张亢的性情跟现在的职事不合。但军制新立,一是要用他和景泰这两个进士出身的人做个榜样,说明新的军制下军中是一文一武,各司其职,相互配合。再一个也正是因为张亢性情中的那奢侈纵欲,借这个职位磨一磨他的性子。
其他军队,朝廷对武将的要求比较低,贪一点钱,对属下士卒残酷暴虐一些,一般不会当作什么大事,不做处罚。按照晚唐五代传下来的传统观念,武将就是这种人吗,好人怎么会打仗?军中用的就是无赖泼皮,管军的武将当然就要比这些人更加混。
与这种观念完全相反的,是历史上的岳飞和他的岳家军,军纪严明,令出如山。不但岳飞自己对属下士卒爱护有加,严格按照军法行事,他的军队对百姓也秋毫无犯。但也正是岳家军,彻底在正面击败了金军,而且在最后一次北伐时显示了他们有在较大的地域进行战役决胜的能力。特别是后一点,是宋朝任何一支其他军队都不具备的能力。
“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徐平前世听到这句口号印象还不是特别深,并没有深入去想这意味着什么。毕竟有一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军队从烈火里拼杀出来,在他当时的心目中,军队好像天然就该是这样的。但真正到这个世界掌军,才知道事实完不是这个样子。不要说是对百姓秋毫无犯,能够打仗时不抢首级,不杀良冒功的军队,这个年代就已经算是纪律严明了。友军在打,我这边坐观成败,看事不好撒腿就跑,战事顺利及时上去抢战功,这才是大部分武将的做法。军律里一条怯懦不战的罪名,杀了不少人的脑袋,有罪有应得的,但也有冤枉的,便就是针对这种行为的无奈之举。
不杀将立威,便是大家都在观望,严格诛杀怯懦不战的,不要说冤魂,一有军情警报便就一窝蜂涌上去,乱糟糟地胡打一气,同样对战力有巨大的影响。
有组织、有计划地打仗,明确战略目的、战术目的,按部就班地完成,是徐平一直坚持的事情。张亢的性格,现在去掌军,很可能就会触犯军法,特别是徐平军中的军法。即使他有当马谡的觉悟,徐平可没有挥泪斩将的准备。
见张亢垂头丧气,徐平正色道:“公寿,莫要把我说的磨你性子的话当等闲,做过了这一任,你要真地把自己的性子改过来。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