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喜庆见男孩怎么也不吃自己的包子,也不再勉强,随口问道。
“我姓孙行二,你叫我孙二郞就好了。”
“我叫喜庆,因为把我领回家的那一年,郑主管家里一年喜事不断,就改了这名字啦,也蛮好听的。——对了,你家里的其他人呢?”
孙二郎看着金水河,低声道:“我阿爹去给人拉纤了,得几个铜钱做盘缠。”
喜庆伸了伸舌头:“拉纤啊,好辛苦的活计。唉,你是哪里人啊?怎么到了八角镇这里。是要去京城吗?京城很热闹的!”
“我是孟州河阴县人,今年天旱,活不下去了。听说开封府这里好多大户人家招募人手,阿爹便带着一家来了这里,好歹找个地方填饱全家的肚子。”
听了这话,喜庆便挪了挪屁股,离得孙二郎远了一些,正色道:“看你年纪小小,怎么说假话骗人!我跟你说,我也是河阴县人,自小知道那里就在黄河边上,再是天旱也不至于地里没收成!还有啊,你莫要以为我年小不懂事,我在三司里做事的,知道这个季节地里的麦子也没收,你们家里如何走得了?难不成是犯了事逃出来的!”
孙二郎急忙摆手道:“你不要信口胡猜!今年天旱,黄河又向着北岸去了,你不知道,往年黄河都是在广武山下过,今年河岸离着山脚都快有十里路了,南岸的地里哪还能够浇得上水?没有水,麦子早早就熟了,反正又收不了多少,比往年早熟了快一个月。”
说到这里,孙二郎的声音小下来:“我们家早早就收了麦子,与庄主分过了收成,才起家搬迁的。不过收成不好,只是分到些秕糠罢了。”
喜庆将信将疑,看着孙二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黄河水道变幻不定他是知道的,但雨水多的季节一直靠着广武山的山脚,只是旱季会留下一大片河滩而已。当年他家就是因为黄河发水,遭灾没了收成,一路乞讨去了京城。
而且听孙二郎的口风,他家应该是那里的客户,不然主户租了田地一般是交租,不会与主家分收成。虽然天圣年间有诏令,不许田主阻挠庄客搬迁,但却要求是在地里的粮食收完分过收成之后才行,不然还是算无故逃亡的的。
孙二郎见喜庆不信,扭过头去道:“你不信就算了,快些忙你的去吧!”
喜庆想了一想,说道:“不是我不信,只是现在就收完夏粮,太过早了些。”
“有什么早的,这几年不是水就是旱,收成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稀奇吗?要不是听说开封府这里起了不少大户庄园,欠缺人手,我们家还在那里熬着呢!”
喜庆也想不出一个小孩骗自己有什么好处,又坐了下来,对孙二郎道:“灾害年年都有,不过我在京城却没有听说孟州一带有什么流民,倒是京东路的多。”
“我们那里人少,全县也没有多少人家,真要是没了收成,去山上摘些野枣柿子,捡些橡实栗子好歹也能凑合一年。只是有一顿没一顿,日子难熬罢了。”
喜庆叹了口气:“是啊,我们那里就是这么个样子,一点也不养人。对了,天灾年年都有,好歹能对付活下去,来年说不定就是个好收成呢,为什么全家要搬走?”
孙二郎叹了口气:“往年修黄河堤,我阿爹已经是劳累得一身病,听说今年又要开什么渠从洛河引水,哪个受得了这种重役?还是及早搬走算了。”
“啊呀,你们家还有地啊!这样一走,岂不是卖不上价钱!”
主户才负担劳役,孙二郎家要服修河的役,自然是在本地有田地的。想不到这都能下了决心,说走就走,这样的年景,走得这么匆忙,这地卖出去自然只能是稀烂贱了。
不想孙二郎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地?只是两间茅屋罢了!一年的税钱只有三文钱,还不如做个浮客,最少年年的劳役免了。”
听了这话,喜庆深表同情地对孙二郎点了点头。这种主户,还真是不如雇在大户人家里的浮客,最少人家不赋不税,挣多少吃多少。两税是按地征收,乡村的房屋宅基地与耕地是一样算的,多少面积就交多少钱的税。两间茅屋,一年也就只要两三文钱的税。
古人常说,天下贫富不均,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可现在的制度,立锥之地有了还不如没有。小小的一两间茅屋,只能遮风挡雨,分文不值,按面积算下来一年也就交几文钱的税。可有了这几文钱的税,户籍的性质就变了。
只要交税,哪怕只是一年一文两文,都是主户,所以主户也称税户。主户再穷,也是要负担劳役的,虽然里正衙前这些能够使人倾家荡产的重役轮不到自己头上,但修护河堤开挖水渠这些劳役却逃不了,对贫穷人家来说,一样是沉重的负担。
年景不好了,面临普遍性的劳役了,弃家逃亡的人所在多有。黄河和汴河年年都要疏浚,两岸的州县逃亡的人特别多。宁可逃到他乡受雇作个庄客,免了劳役,也强似在家里守着两间茅屋累死累活。
徐平庄里虽然也有庄客成家立业,租地耕种,但一直住的房屋都是徐家的,徐平从来没有让他们拥有自己的土地,便是这个道理。不是徐平小气,实在是为庄客们好。
喜庆少年时候与孙二郎一样都是在乡村长大,这种户籍不同带来的沉重负担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一说起来,便感同身受。
过了一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