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腊月天气实在冷的很,如姒裹了厚厚的披风和棉裙,又揣了两个热热的手炉才上了马车前往景福寺。景福寺的人很多,毕竟腊月是一个重要的祭礼时期。尤其腊八节之后各家就会更忙于预备新年,便不如月初这几天更适合到景福寺致祭。
或许是来往的游人实在不少,如姒从马车上下来,竟也没觉得像想象中那样寒冷。濮雒池氏与如妍一同乘坐的马车在前头,也同一时间下车。濮雒照例是往年的深色大氅,倒也看不出什么新旧来。而池氏与如妍母女二人都穿了织锦羽缎的披风,领口镶嵌着雪白兔毛,不知是几个月前就做好的衣裳,还是毕竟因着要出门交际而撑住了场面,总之乍看之下还是跟往年腊月年下一样的光彩照人。
“大姑娘要跟我们一起到正殿么?”池氏问的很客气。
如姒颔首:“既然此行是给祖辈先人致祭,我自然跟着老爷太太。”
濮雒早已经从心里对如姒发憷的很,点点头也不多说,便带着家人往里去。
祭礼祝祷的时间都不长,完毕之后旁边自有休息吃茶的偏殿和静室,在如姒看来就茶座雅间差不多,大约也是京中官眷在外交际的常用地点。
如姒因为要再单独为已故的燕微和真正的如姒致祭,就耽搁了一些时间。再过去偏殿时,池氏与如妍已经跟前世一样,遇到了石家二太太与石仁琅,同时还有跟石仁琅关系不错的镇国将军府庶房陆二太太并一儿一女,陆懋与陆惠。
这个场景是前世的如姒并没有机会遇见的,但里头的人倒是每位都眼熟。镇国将军府人丁兴旺,子弟们多在羽林营里任职,也有读书从文出仕的。其中陆懋与堂兄陆思曾经一同在修竹书院进学,跟石仁琅有同窗之谊,来往还是比较亲近的。
第一世的如姒嫁给了石仲琅,那时石仁琅的妻子就是陆懋的同胞妹妹,陆惠。只是仔细想想,石仁琅和陆惠的夫妻之情似乎平平,虽然并没有传出过什么争执冲突,但也算不得什么恩爱夫妻,直到当时的如姒破釜沉舟、与石仲琅同归于尽之前,陆惠好像都没有传出怀孕的消息。因为顾忌着镇国将军府的名声,左氏倒不敢大张旗鼓地给石仁琅纳妾,但画扇和画屏那两个通房却也不消停就是了。
说起来如姒若想避开这群人也是可以,如今的濮雒和池氏是巴不得单独交际,不在石家陆家人跟前叫如姒一同说话。但此刻外头有些零星雪花飘落,如姒又没听到陈濯的消息,便进去打了个招呼,吃一杯热茶。
简单见了礼,石家二房母子几乎同时僵了僵,只不过左氏是有一丝戾气滑过眼底,而石仁琅则是在看似平静的眼眸中仿佛有莫名的光芒
。
池氏看见如姒也有些紧张,不过幸好场面并没有冷下来。如姒见礼完了就坐到最边角的空位上,捧了热茶看着窗外发呆,完全无意对众人先前还算热闹融洽的对话插口。
陆二太太不大清楚濮家的内务,但看如姒与濮雒和池氏等人皆是淡淡的客气,便知道这内里不简单,同时也多少有些不喜。闺中少女还是孝顺乖巧的样子最招人待见,而眼前的如姒虽然不像先前传言中的怯懦病弱,却也未免过于清冷甚至傲气。于是招呼打完了也就罢了,闲谈说笑之间,话题也不免在如妍身上更多一些。
如姒坐了一会儿,果然见那身材高大的少年陆懋眼光好像不时望向如妍,看来这辈子还是合了眼缘。只是,如今的池氏拿什么再凑八千两银子陪嫁如妍?陆懋虽然是庶子,却是自幼养在陆二太太跟前的,就算不图什么高门女儿,将来的媳妇也不能差的太远才是。
如姒正想着,便见夏音在外头使了个眼色,心里登时一喜,知道这是陈濯到了。如姒立刻借口自己有些气闷,向池氏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去。
出了偏殿的门,夏音也伸手来扶如姒,同时递过一个雪白的兔毛袖笼护手,抿嘴低声笑道:“这是姑爷叫拿给姑娘的,说怕您冷。他在后殿外的红梅回廊那边呢。”
那兔毛袖笼比寻常袖笼要小些,但做的十分精致,给如姒这样窈窕纤细的少女使用刚好合适,伸手进去既不会太紧也不会太松而漏风。如姒手上暖和了,脸上的笑容亦是越发甜蜜,连外头的寒风微雪也不觉得冷,一路向后殿那边过去,只恨不得能再快些才好。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这话用在景福寺的后殿竟然也合适的很。大约是因为再远处的后山略有些陡峭,行人不多,林间山地之中的积雪无人踩踏,一眼望去便白茫茫一片,安宁静谧。而回廊之处虽然只得四五株红梅树,却每株都有数十甚至上百年的树龄,虬枝纵横,满树皆是盛放的红梅,灿烂芬芳。
立于树下的陈濯一身蟹青披风,挺拔身姿如松如柏,在这样清丽的红梅素雪之间却显得愈发英气凛然,而看见如姒身影的瞬间,俊逸面孔上也满了笑意。
“冷不冷?”陈濯快步迎上去,却见如姒手上并没带着那袖笼,不由有些意外,“怎么没带那袖笼?不喜欢吗?”
如姒弯唇一笑,眸子里全是狡黠:“喜欢呀,只是那袖笼——不暖。”
“怎么会不暖?”陈濯更不解,“那是用最好的兔毛与皮子做的。”
如姒白了他一眼:“再好的皮子,还能是热的么?”
陈濯这才明白,不由失笑,伸手去握住如姒的手:“这样暖了么?”
感受到陈濯修长而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