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与那陈官人微饮三杯,少添春色,那陈官人只顾低头饮酒,却不言语,目光游离于外,也不知想什么。三娘叹口气道:“怎的不问问你父亲?陈丽卿、陈娘子?”
原来这陈官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陈丽卿,只见她轻咬红唇道:“我已经打听了,父亲投靠了你,一同劫了大理寺大狱,救了张太守去。你既然在此,父亲定然无恙。”
三娘放下杯盏,盯着陈丽卿道:“跟我回梁山去。”陈丽卿心慌,也不敢望她目光,口中只道:“我不去。”三娘哼了一声道:“再教我撞见,你以为还能走得掉么?”
陈丽卿抬头,杏眼怒睁道:“你就会欺负我,我这般跟你回去,算什么?父亲也在梁山,你想我如何?”三娘道:“我千方百计招降你父亲,便是为了你,只望有朝一日能找到你,父女团聚。”
陈丽卿这时忍不住眼眶一红,垂泪道:“我便是怕父女团聚,所以才逃走江湖之上,你难道不明白么?只要我和父亲团聚,过不多时,他定会安排我的婚事,你教我如何?”
三娘默然半晌,随后道:“史文恭已死,你还要嫁谁?”陈丽卿道:“史文恭死了,还会有张文恭、李文恭,你能光明正大迎娶我么?”
三娘又是默然半晌,最后叹口气柔声道:“总会有办法的,你先同我回山,我将你安排在内苑,不让你父亲知晓便是了,你一人漂泊在外,我很担心。”
陈丽卿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三娘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陈丽卿泣道:“你为什么是个女儿身?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mí_yào?我便这般不顾廉耻的忘不掉你?”
三娘心头一痛,轻抚陈丽卿玉容,替她拭去泪水后,柔声道:“与我回去,不要再走,听我安排便是。”陈丽卿渐渐止了哭泣,半晌后才轻轻嗯了一声道:“罢了,你便是我前世的冤孽,与你分开这段时日里,脑子里都想的是你,你是男儿心也好,是女儿身也罢,是十恶不赦的贼寇也好,是万劫不复的反贼也罢,今生我都跟定你了。”
三娘闻言,大喜过望,紧紧搂住丽卿柔声道:“我永不负你!”。两女缠绵片刻后,方才整理衣冠,各自坐定,又吃了一回酒后,三娘便唤燕青、李逵先回客店,自与陈丽卿同游一回东京,直至半夜方回。
燕青、李逵回到客店后,吩咐店家烧了热汤烫脚,正烫时李逵道:“小乙哥,适才为何听得陈娘子哭声?”燕青摇头道:“许是惦念她父亲了。”犹疑片刻后燕青道:“铁牛兄弟,陈娘子之事,不论如何,你我都听主公吩咐便是,你也多问多说。”李逵不明所以,只得应了。
三更时分,正睡得香,三娘前来叩门,燕青、李逵两个慌忙穿衣开门。李逵困眼睁开,望着三娘道:“嫂嫂自去快活,也不带铁牛去。”三娘笑道:“为你生性不善,面貌丑恶,不争带你入城,只恐因而惹祸。”李逵便道:“你不带我去便了,何消得许多推故!几曾见我那里吓杀了别人家小的大的!”三娘道:“只有明日十五日这一夜带你入去,看罢了正灯,连夜便回。”李逵呵呵大笑。
燕青搬张杌子请三娘坐下,三娘望着两个道:“适才与陈娘子说话,原来她那趟逃婚之后,便一直漂泊江湖之上,不肯回家。”李逵抢着道:“俺也听闻过陈娘子逃婚之事,逃得好,史文恭那等人岂能嫁他?”
燕青道:“铁牛别打岔,听主公说话。”李逵缩缩头,不敢言语,三娘续道:“陈娘子她算过命数来,只因她也是天上地煞之数,天命安排,不能成婚,这趟寻到她来,也不愿一同回山去,只恐到了山寨,陈统制那里又要替她安排婚事。”
李逵焦躁道:“不嫁人便不嫁人,像我这般,一个人逍遥快活,那陈统制好不晓事。”燕青微微皱眉,欲言又止,最后口中只道:“主公有何吩咐,小乙与铁牛自当从命。”
三娘道:“我意先将陈娘子安排回山寨内苑,先不要说与陈统制,只推说未曾找到陈娘子。”李逵道:“这个容易,我两个不说便是了。”三娘颔首道:“你两个切记,若是让陈统制得知了,又来逼婚,说不定陈娘子又只得逃走江湖上去。”燕青、李逵一齐道:“我两个省得。”
过了一夜,次日正是中秋节候,天色晴明得好。看看傍晚,庆贺中秋的人不知其数,古人有篇《绛都春》单道元宵景致:融和初报,乍瑞霭霁色,皇都秋晚。翠竞飞,玉勒争驰,都闻道鳌山彩结蓬莱岛,向晚色双龙衔照。绛霄楼上,彤芝盖底,仰瞻天表。缥缈风传帝乐,庆玉殿共赏,群仙同到。迤逦御香飘满,人间开嘻笑,桂花百开夕。隐隐鸣梢声杳,游人月下归来,洞天未晓。
当夜三娘依前扮作闲凉官,陈丽卿依旧扮作富家官人,引了李逵,燕青两个人,迳从万寿门来。是夜虽无夜禁,各门头目军士全付披挂,都是戎装帽带,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摆布得甚是严整。童贯自引铁骑马军五千,在城内巡禁。三娘四个向人丛里挨挨抢抢,直到城里。
便往城内闲走一遭,看了各处中秋灯饰,品尝各种美食佳肴,正行走间,陈丽卿忽道:“走得累了,不若寻个地方歇脚,吃杯酒来。”三娘笑道:“这里已经近了李师师下处,不若再去李师师那里吃杯酒?”陈丽卿颔首笑道:“也好,她曲子唱的好听,也想再听一回。”当下三娘先唤燕青,附耳低言,与我如此如此,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