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了故土后,赵无极没有往前走,点了根烟抽着,尽量平复着心里的情绪。
停好车后的大雄来到了他的身边,赵无极分了根烟给他,两人就默默的抽着,远眺着不远处的江面。
大雄伸手指了指江面,“看到停在江心的那艘采砂船了么?昨天比赛的终点就设在那里,我们是从下游逆流而上划的,老叶他们村的龙舟过了终点后又划了几十米,拐弯的时候,翻了……”
赵无极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老叶的家人……今天还有在现场么?”赵无极有点害怕看见他的家人,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又会被他们的悲伤所感染。
大雄摇摇头,“昨晚部队的人在下游拉了道网,早上的时候网到了一个,三家人都急急忙忙赶去认了……”
赵无极的心猛的一跳,“什么时候的事?是……老叶么?”“我去火车站接你之前的事了,不是老叶,也不是其他两人,据现场的人说可能是自杀或溺亡的人,身份还没得到确认,但不是我们乡的。”
“那他们现在还在下游?”“嗯,都在下游等着,毕竟有捞到一个,出现在下游的几率也更高。”
两人灭了烟往凉亭走去,有不少人和大雄打招呼,但赵无极却一个都不认识。
从凉亭往外望去,几乎可以看到整个江面了,赵无极对这条母亲河再熟悉不过,高中时每个周末都要在江上往返,因为家在江的这边,而学校却在对岸。
那时大桥还没有修好,都是乘坐烧柴油的木船渡江,上千米宽的江面,从这边到对岸要十几分钟。
凉亭里面的人议论纷纷,说的都是昨天的事故,很多人都眺望着江面,江面有几艘快艇在来回穿梭。
凉亭左前方的空地上,插着一把大大的遮阳伞,伞下摆着三四张椅子,此时只坐着两个穿绿军装的,一个在记录的什么,另一个正拿着对讲机和人通话。
大雄环视了周遭一圈,低声对赵无极道:“今天这些人大都是江边这个村里来看热闹的,昨晚看热闹的人更多,很多人驱车几公里来看,放眼望去都是人。”
赵无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摇了摇头。大雄道:“我们往前面走走看吧!”赵无极点点头,两人出了凉亭,往前走了十几米。
低头望去,几十米的落差,边上有条小道蜿蜒着往下而去。下面有个小渡口,停着一艘渔船和两条快艇,渡口附近有十几个装绿军装的。
大雄道:“昨天来了几卡车,上百人,今天留在这里的少了,大部分都往下游搜索去了。”
渡口边上十几米的沙地上,插着一个纸做的龙头,龙头正对着江面。龙头边上插着一个稻草人,披着件黑色的布衣。
大雄对赵无极解释道:“那是失联的人的家属做的,据说可以招魂,能让溺水的人浮出水面。”赵无极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此时那艘停靠在渡口的渔船开动了,两个老人和一个穿黄色僧衣的和尚出现在了船头,那和尚开始抛洒黄色的纸钱。
大雄对赵无极道:“那个穿白色衬衫的老人是老叶的大伯……”赵无极看了看,虽然去过老叶家几次,但对他大伯却没有映像。
两人看着那艘船往斜对岸开去,那和尚一直在抛洒着纸钱,他一摞摞的朝上抛洒,纸钱在空中散开,被风卷进江里……
那艘船在距对岸还有三分之一路程的地方停住了,大雄舔了舔被江风吹的有点干了的嘴唇,“昨天……龙舟就是在那个位置翻的……”
赵无极仰头望天,好让不经意间流出的眼泪可以倒流回去,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江风呜咽,流水滔滔,刚停不久的雨又落了下来,湿了衣裳,彻骨冰凉。温暖的南方没有冬季,常年不见雪,可就在这夏至将至之际,赵无极却感受到了冬天的寒冷……
大雄拉了拉赵无极,“雨下大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吃午饭吧!顺便避避雨。”赵无极点点头,望了眼被雨水笼罩住的江面,转身和大雄一起离去。
江边的这个村子不大,而这里刚好是村子的中心,只是几十米的街道,却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两人找了家当地特有的破店,点了几碗菜便在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破店不破,只是老旧,做的都是最地道的闽菜。
从窗口望去,可以看到闽江,只是此刻雨下的密集了,雨帘遮挡了一切。风吹着雨点不断敲打着玻璃窗,却打不断心头的愁绪。
“老叶毕业后一直在跑长途运输,开始是给人打工,这几年和他妹夫合股开了个运输公司,刚起步时很难,就两台旧车……”
“大概是前年,老叶的两个伯父也每人投了好几十万钱进去,新买了五六辆货车……去年生意刚好转,现在正是事业上升的阶段,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档子的事……”
“老叶才三十几啊!前些年跑长途的苦都熬过来了,这才刚开始挣钱,就这样走了,真不值当!”
“去年年底,有一天他回来了,把新买的车停在我工厂门口,我坐在他车上和他聊了好久。他说兄弟,我终于熬过来了,过年可以分红了,关键是以后不用自己跑长途了,要轻松许多……”
“龙舟比赛前的一两周吧!那是我最后一次和老叶交谈。是在街上碰到的,那时我问他怎么有空回来?他说回来训练两天好参加比赛。我还骂他来着,那么忙还特意丢下生意回来划龙舟,他说没办法,就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