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书遥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混乱的梦境渐渐淡去,她睁开眼睛。
阶梯教室的最前方,思修老师正在漫不经心地讲课,幻灯片的投影将他目无表情的脸庞映得有几分诡异。前排的同学们佯装听课,埋首于各自的手机。一个陌生的男生正拿出新买的杂志,正是包装塑料袋发出的细碎响声唤醒了闻书遥。
闻书遥穿着连帽外套,俯倒在桌子上,硕大的帽子就将脑袋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仿佛有人帮她拉上窗帘,睡意自然而然地涌上来。其实闻书遥一向不喜欢穿连帽款式的衣服,这总让她想起日本都市传说中的怪谈人物。
身旁的男生略带歉意地看着闻书遥,意识到自己惊扰了对方的睡眠。闻书遥无所谓地笑笑,瞥了一眼倒扣在面前的朱川凑人的《猫头鹰男》。可能是自己看走火入魔,不然怎么会做了那种怪诞的梦境来?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嚣张地闪现,署名为榴莲酥。
“今晚有活动,我和朋友说要带个新朋友去,赏个脸吧。”
又来了,闻书遥叹口气。
这个榴莲酥真是时时刻刻都电量满格,没见过她蓄电,可就是能够无间断高速运转,难道是太阳能的?不对,应该是月光能的。这家伙一到晚上,两只眼睛好像狼一样泛着绿光,精神好得不得了。
虽然长着一张标致的美人脸和高挑的靓身材,可榴莲酥依旧把减肥作为人生中的头等大事,并以弹簧般超越常人的胃肠承受力不断实现自我突破:时而三天不吃饭,时而一天吃七顿。比如某个早上,当闻书遥给她发了一条“我有点饿”的短信后,会得到这样的回复“我从昨晚五点一直吃到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吃不饱,等我再来一份早餐三明治加大!”她都不睡觉的吗?
都说天生丽质,其实是天生胃质吧。除了暴饮暴食,还有接连不断的烟酒滋润,闻书遥真担心榴莲酥疲惫不堪的胃肠早晚罢工,与她同归于尽。
除了减肥,榴莲酥人生中的第二意义所在就是泡夜店。
她的朋友遍布这座城市,仿佛只要有酒吧和ktv的地方,就有她的熟人。自从闻书遥和榴莲酥混到一起后,也见过不少她的酒场欢友,可来来回回就没有重复的。若是在城中所有的夜场里举行一场投票竞选,榴莲酥很有可能凭借难以估量的人气一举夺魁。但即便如此,榴莲酥还是喜欢带着闻书遥,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对这个脾气古怪的室友如此情有独钟。
“又是哪里啊?”闻书遥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问。
“新开的酒吧秋海棠之都,七点门口见。”还不忘在结尾处加上两个弓起的肌肉胳膊,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
今天是周末,没有辅修课和选修课,也不用晚自习。闻书遥随手回复一个好字,便继续打开看了一半的《猫头鹰男》。午夜徘徊于街头的墨镜怪人,隐藏着锋利的爪子和猫眼,发出“嚯嚯嚯”的叫声,寻找着散落于人间的同类。
同类。闻书遥缓缓地在心里默念。
回想起来,自己与榴莲酥的关系正是从一支烟开始的。
榴莲酥住在闻书遥的上铺,但大一开学两个月了,她就没在闻书遥的视线里出现过。若是换作其她女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和同寝的伙伴搞好关系,延续高中时代女生间特有的形影不离。但闻书遥却习惯独来独往,她本就不喜欢与人亲近,更是落得室内清静,方便她看书睡觉。
那日黄昏,闻书遥刚下课,一个人捧着书本上了天台,想坐一会便去上六点的辅修课。天台上难得无人,暖黄色的阳光将青灰色的地面照得温暖柔软,大片的云朵在低空走走停停,空气里飘满馥郁的花香。教学楼和食堂的小路上分布着往来的同学成双成对,整个学校都沐浴在一片祥和沉静的气氛里。
她坐了一会,便从衣袋里取出烟,点燃。
身后的铁门突然被打开,闻书遥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嘴里也叼着烟。
两人彼此沉默地对视几秒,女孩有点好奇地盯着闻书遥,眼里似有玩味的意思。闻书遥倒是大大方方,向对方抬抬手里的烟,算是打过招呼。
女孩笑了起来,她皮肤白净,一双黑亮的眼睛隐藏在眼镜后面单纯无辜,再加上简约的休闲装,使她看起来就像个云淡风轻的高中生。可闻书遥从第一眼看见对方开始,就知道这个表面人畜无害的女孩可不是善男信女。事后证明自己的感觉正中靶心,榴莲酥的变身技能堪比美少女战士,再次印证了人不可貌相的真理。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各自悠然地吞云吐雾,把年轻的肺叶贡献给万恶的尼古丁。
从那以后,她们一周里总会在天台上遇见几次,每次都站在同样的位置,保持着微妙的距离。闻书遥偶尔会在女孩掐灭烟时递过去一枚薄荷糖,没有任何示好的意思,完全是举手之劳。而女孩也从来不说谢谢,只当是烟民之间的心有灵犀。
渐渐地,闻书遥开始习惯黄昏时分仅有两人的天台。时间就像沉入一杯牛奶中的方糖,缓慢地融化沉淀,让心里不知不觉渗入了甜的错觉。但她并不打算与对方进行交谈,就如同恰好同坐一列火车的邻座,你知道自己始终要与之分道扬镳。
直到那次学校举行大规模的突击查寝,闻书遥才知道女孩原来就是那个从未在寝室露面的神秘上铺。
每逢查寝就搞得和查抄大观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