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书遥的记忆里面,很少能在家中看见爸爸。
好不容易见到了也要惊天动地地大闹一场。有时是和母亲,有时是和外婆,他在折磨家人这件事上,天赋异禀。
闻书遥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某一天,爸爸凌晨一点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喝醉酒迷路了。
妈妈接到电话后焦急地不得了。她不顾外婆的阻拦,抓起一件旧棉袄,拿着手电筒就往外冲。妈妈胆子很小,素来怕黑,晚上从来不出门。可那个十二月的凌晨,她却义无反顾地独身陷入黑暗里,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源一处处地找寻着丈夫的身影,呼唤着他的名字。
厅里面,一动不动地望着外婆,外婆让她去睡觉,她摇摇头,“我要等妈妈把爸爸找回来。”外婆叹口气,便也出门,屋内忽然再度安静。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闻书遥有多害怕,就像被所有人抛弃,如果大家都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外婆和爸爸争锋相对这么多年,两人间的矛盾早已无法开解。当年外婆托人给爸爸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可时间一长,爸爸的嗜酒如命又像挥之不去的毒瘾般发作起来,变本加厉。
与此同时,他的身边开始出现不同的女人,他早已不再是昔日学校里面明朗温柔的闻昭然,他开始懂得享乐人间,声色犬马,他开始明白运用自己得天独厚的资本得到更多的东西。外面的世界五光十色,女人们的笑脸摇曳生辉,只要他愿意,女人便全心全意地爱他。
时间一久,他对那个言听计从的康璟就不耐烦了,世人皆是喜新厌旧,更何况是倜傥英俊的闻昭然。
爸爸很少和妈妈说话,总是阴沉着脸,再琐碎寻常的小事都足以成为他不满的缘由。喝醉酒后,他的话会多起来,但也都是些无理取闹和借酒生事的抱怨。妈妈总是细声软语地安抚着,像哄脾气焦躁的孩子一般。
那晚妈妈和外婆把爸爸找了回来,可爸爸却借故与外婆吵至翻天覆地。妈妈夹在其中很是为难,外婆一气之下决定搬出这个家,住进服装厂。妈妈心里虽然难过,却也无能为力,她宁愿放弃外婆也要留住丈夫。
可唯有一件事她忍不了,就是爸爸身边不断更换的女人,那是她恨之入骨的敌对。
闻书遥坐在地上想着往事,忽然就听见争吵的声音向自己的房间这边涌来。她四下环顾,顺手从桌上抓起一本书,连忙挡在衣柜门前。
房间门被用力推开,闻昭然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他的目光落在闻书遥的手上。
“你整天就知道看这种闲书,也不去学习?”他扬手将书劈在地上,闻书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时慌乱,拿了本合订本漫画。
康璟跟着走进来,皱起眉毛,“你来这里找遥遥麻烦干什么,有什么事去客厅说。”
“哼,你别装成一副很关心女儿的样子,你自己还不是昨晚去打了通宵麻将?”闻昭然露出冷笑。
康璟被他的话噎住,良久才白着脸说:“你整晚不在家,我心里难受,去找服装厂的姐妹玩会牌打发时间还不行吗?”
自从闻昭然夜不归宿以后,康璟便患了失眠。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是盯着墙上的钟表度过漫漫长夜的。后来她终于决定不再与枕头负隅反抗,便养成通宵达旦打麻将发泄的习惯。
昨晚他们不在家,正是一个酒局,一个牌局。
“打麻将,打麻将……你除了打麻将还会干什么?”闻昭然的眼神里尽是不屑,而这种轻蔑像针一样刺痛了康璟。
她的语气急躁起来,“我问你,你昨晚是和谁在一起,是不是上次来找你的女人?”
前几天,有个化着淡妆的女人登门造访,说是闻昭然把手表落在她那里了。
康璟当时就气得脸色涨红,可还没等破口大骂就被女人抢白道:“大姐,我要是你就知趣地离开昭然,昭然喜欢有学识有气质的女子,我看你除了煲汤做饭也不会什么了吧?”她说完就潇洒离开,留下咬牙切齿的康璟。
她想起这个女人是本城广播电台的情感类节目主持人,曾在报纸上读过她的专访,举止和作风一向辛辣大胆。
闻昭然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笑,像是在怜悯康璟。
康璟忽然怒火攻心,“闻昭然,你还要不要脸,你看看自己都干得什么事?遥遥幼儿园的时候,我请钢琴老师教她弹钢琴,你就和钢琴老师眉来眼去,居然把她带到我们的床上!后来我给遥遥报了美术班,你又和美术老师搞在一起,弄得人家怀了孕。要不是她不想要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就要抛弃我们母女是不是?这些年来你怎么在外面玩,我都忍让着,我为了你和妈都闹翻了,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你是非要整死我才开心吗?”
康璟边说边流下眼泪,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你说你喜欢有学识的女人,可你别忘纪当初我是为了你才不念大学的,你以前说的话都忘了吗?”
闻昭然这些年来翻来覆去地听这话,听得他都快吐了。
他喷着酒气,愤愤不平地说:“你不念大学那是你自愿的,和你妈闹翻也是你自找的,我又没逼你,你别什么事都往我头上推,好像我欠你一样!当初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我,你就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从来就不可能只喜欢一个女人。”
“闻昭然,你混蛋!”康璟拳头攥得抽筋,切齿腐心地骂道,根本忘记闻书遥也在这个房间里面。
“我怎么就混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