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点二十七分,冰掸园三号馆二楼琴室,忍足侑士正坐在窗边的琴凳上。
他倚在窗台边支起下巴,躲在暗处透过木质百叶窗间的缝隙俯瞰这整片校园。拒因为断电的关系黑暗侵蚀了周围一切,但因为有了月光,外面终究还是比室内稍亮了一些。干净温柔的银白色光线就这样缓慢地渗透进来,光带一条一条切在地上,这样的画面细腻又不真实。
而在看见楼下互相推搡着走进三号馆大门的两个人影后,忍足从窗外收回视线。
他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出通讯本中的号码拨通,冗长的信号音后终于传来了对方的声音。“羽山学姐,”忍足压低声音,“他们已经进了楼,是时候开始准备了。”他安静地听对方说了些什么,偶尔应声,最后扬起嘴角笑了,“那是当然,我早就说过,藤川她很可靠。”
说完这些忍足挂断电话,抬脚跨过琴凳,恢复到面对钢琴的坐姿。
翻开琴盖后却迟迟没有按下琴键,脚踩在踏板上有些犹豫。
忍足脱下平光镜放在琴上,脸上的笑意逐渐像潮水那样褪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想要些什么。
被黑暗笼罩的四周,就好像身处在充满海水的房间。
二十一点三十分,冰掸园三号馆一楼正厅,藤川凉正随迹部经过枝形灯架下方。
从室外到室内,视网膜的负荷显然又加重不少。起初迹部对藤川凉要求进楼看看的提议嗤之以鼻,“这是公有地,你没有权利干涉其他学生进楼。”他反驳,“这与你无关。”而藤川凉坚持己见,“但有谁会在断电的时候进到这种恐怖的地方,”她说着,边伸手指向底楼正厅角落陈列着的那几座雕像。大都是学校创始者和历任校长理事的石质半身像,平日里看看并不感到异样,可在这样的黑暗中却仿佛能接收到来自雕像的,令人发毛的诡异目光。
迹部叹了口气,“那个是你的曾祖父,藤川。”他点了点最外边的某尊雕像。
藤川凉当即沉默下来。她有些尴尬地咧嘴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拒嘴上百般不情愿,迹部终究还是拗不过她,同意和她一起进楼。
黑暗中他们只能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勉强辨别方位,避开一切障碍物,同时努力适应周遭的黑暗,然后踩着阶梯登上刚才有亮光传出的二楼——那里是不少社团的办公室,长长的l型走廊,结构与其它楼层基本一致,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最末端的一间隐蔽的琴室。
“会不会是榊先生在琴室里?”藤川凉试探着推推迹部,半开玩笑的语气。她不由想起几个月前在这里看到的,在午后的琴室奏响德彪西的优雅中年男子。而其实这样的猜测也并非完全盲目,因为拒坚持进到楼内起初只是为了履行忍□待的任务,但这一刻藤川凉的心里忽然萌生了一种想法:那个此刻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或许并不是忍足等与计划相关的人。
迹部扬眉,“你知道那里?”他有些惊讶,“那间琴室一般不会对学生开放。”
藤川凉抿着嘴点头,没有正面回答。
说这些的时候他们终于踩上最后一级楼梯,空旷的二楼走廊暴露在眼前。
藤川凉对迹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方用不屑的目光回敬她,然后大步走到她前面。
他们刻意压低脚步,以保证不惊到自己,更不去惊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耳边能听见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整栋三号馆就相是陷入沉睡般安静。而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就这样保持前后行进位置,沉默地顺着走廊走过几间办公室,没有发现任何异状,这让藤川凉不禁有些失望。就在迹部几乎也要开口嘲笑她时,从身旁某间公共休息室紧闭的门内传来的细细簌簌的说话声,却让两人同时屏息,顿住了脚步。
很显然,那里面有人。
似乎没料到会真的被对方言中,迹部的表情滞了一下,直到藤川凉伸手扯他才回过神来。
他们在贸然闯入和谨慎偷听中选择了后者——藤川凉做的决定,毕竟在迹部眼中这两种都是极不入流的行为。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好奇心还是占了多数,因此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学着藤川凉的样子将耳朵贴近门板,门内的说话声当即变得清晰,隔着门板传入耳中。
是个女声。
……
——是,托池田先生的福。
——并不久,就在几个月前。
——确实很难相信,但我只能接受。
——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接下来的话……我想我或许应该亲自找他谈谈。
——我知道这和他无关,但他有知道的权力,不是么。
……
仅一个声音,似乎是电话交谈。起初还只是淡淡的语气,之后情绪却明显波动起来。
但在断断续续的单方对话里暂时分辨不出具体联系,因此迹部皱着眉头听得云里雾里。他有些茫然地垂下眼去看身边靠在门板上侧耳倾听的藤川凉,发现对方竟也在看他,松绿色的瞳孔在这样的黑暗中望不见底。而当迹部注意到她微微泛白的脸色,同样紧锁的眉和若有所思的表情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压低声音问:“在这里面的人,你认识?”
片刻的沉默后,藤川凉迎着迹部的目光点了头。
其实这一刻藤川凉是很想笑的。生命就像个天大的笑话,她在一夜之间被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