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厂中的技术员有些在皇帝没登上大宝之前,就已经在这一行当里奋斗了。若是谁敢质疑他们的专业能力,估计都能引发流血事件。可偏偏姜田让他们回炉补课,这些人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要摆出虚心听讲的样子前来。这不仅是姜田名声在外的缘故,还因为这小子和皇帝的师承关系,给他面子就等于是给了皇家面子,即便是缺心眼的理科男也知道该怎么选择。与此相对应的,则是在造船工人中传出的某种不信任感觉。尤其是那些祖辈流传下来的手艺人,他们都觉得这是姜田要立威的前兆,跟技术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爱怎么想都行,只要听过我的课程,那些所谓的技术员们都会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误。至于会造出什么船出来,其实不取决于我的设计,而是受限于咱们的造船工艺!”躺在自己临时床铺上的姜田揉着太阳穴,这几天浏览了大量的研究资料,让他有种头昏脑涨的感觉。
以前没有真正见过大海,这两天一直在港口跟渔民瞎混的刘宝铠点点头,对于姜田的能力他是相信的,对于姜田的判断那就是绝无异议的。在这个领域他姜田说一没人可以说二,临行前他爹曾经反复的叮嘱过,此行刘宝铠的主要目的除了要和未来的海军搞好关系之外,同时还要尽量排除干涉姜田的不稳定因素。可是这几天观察下来,别说是在技术上反对的人,就是本来有点不服气的家伙也对他这种废寝忘食的工作态度所感染。所以当姜田提出要开班讲课的时候,就算有人对此不以为意,但是也决定要认真听听再说,他刘宝铠的确是没什么事情好干。这两天也就只有捞点海鱼、贝壳什么的解闷。
一听说又要上课,sè_láng本能的有点抗拒,可是又想起自己的职责,就有种头痛的感觉在蔓延。心中无限腹诽着挑选他来当跟班的姜田,脸上却不动声色。他虽然是个外行,却在这几天充分的体会了造船业的复杂性,别说是正在舾装的船舶,仅仅是那些还处于零件状态的船台上的一堆木头,当让他头晕目眩的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如果完全弄不懂舰船的构造也还罢了,更要命的是他还是个旱鸭子,第一次在海边走的时候,就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后来他一直都远离海岸。姜田总是嘲笑这个在海河边长大的人竟然不会游泳,虽然姜田的水性也不怎么样,可至少没到怕水的地步。
炎热的季节里海滨的夜晚还是很凉爽的,因为空气流动的原因,每到晚上都会有强烈的海风从洋面上吹向陆地,风速强大到让蚊子无法在人身上停留,所以姜田喜欢在这种季节里将床搬到户外,面朝大海的方向享受着晚风的吹拂,也仗着他年纪尚浅不怕受了风寒,所以这个夏天其实他过得还算是惬意。只是当面对那些经验丰富的造船工人时,他又开始怀念起北京城里那些半吊子的学生们。
“我说了多少次了!船只的最大速度要参考长宽比与最大推动力,考虑到风帆船只动力单一,就是看船身有多细长以及船帆的效率,不是你们想的越大就越慢!”一只手拼命的摇着蒲扇,姜田依然感觉到有点燥热难耐。
也不怪这些老工人有点死心眼,只能说他们的知识水平限制了对船舶知识,甚至是流体动力学的认识。这些人本能的觉得越大的船速度越慢,就算西洋战舰比咱们的福船大却还很快,可也只是洋人没有装货物,加上风帆与咱们不同而已,没有认识到长宽比在这其中的作用。但是明代制式战舰并非没有快船,虽然吨位都不大,可却十分科学的采用了瘦长的船型,无论是桨帆并用的蜈蚣船,还是辅助用的海沧船,都有现代意义上的结构优势,只可惜从明代海禁开始,中国造船业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不仅有经验的工人损失殆尽,就连已经有的船图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若是姜田穿越的早二百五十年,赶上朱棣在位的大航海时期,估计中国的船舶制造业就不仅仅是领先欧洲那么简单了。
“不同的船只,用处不一样,结构也是千差万别,军舰要坚固耐用,考虑抗风浪与抗沉性等多种指标,同时还要有武器分仓,对火药等危险品有足够的安全设施。民船则不用考虑这些……”站在黑板的前边,姜田一边写着要点,一边用最简洁的话让这些人搞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若是近海贸易,则需用载重大,空间宽敞的船只,相对的抗风浪等因素要差一些。而远洋贸易船只,除非能做的非常庞大,否则速度与抗沉性是第一位的,因为他们的最大敌人是海盗与暴风雨。”
本来还担心课程无聊的sè_láng,此刻比任何一个研究人员都精神,因为他没想到姜田能将看似专业性极强的课程,讲的这么深入浅出还让人回味深思。他以前就听说过海上的海盗来去无踪,而且整个明末的东南沿海就成了几大海盗的乐园,至于那个至今不服王化的郑家,若不是仗着手中有船,而且还有一批经验丰富的船工,否则自己领一票骑兵保证就能平定了这个反贼。甚至那些研究员们也是这么想的,正因为大陆现在找不到更好的工匠,所以他们才至今都没能跳出明代船型的圈子。在这些人看来,自己无法制造出优秀的、能够令皇帝满意的新船,完全就是因为手下缺少经验丰富的工人,可是姜田现在却在告诉他们,你们根本就没那本事,站在这个位置上只是尸位素餐而已!
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