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顾三娘为了赶活计,闷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乃至于连吃饭的空歇都挤不出来,把个小叶子急得愁眉苦脸,秦大娘和朱小月劝了几回,顾三娘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脸仍旧熬到半夜,气得秦大娘直骂她长了个榆木脑瓜儿。
金氏绣庄这头,东家金老板亲自到州府跑了一趟,特特儿的给刺史大人家的管事塞了不少好处,总算往后延长了五六日,管永旺得知此事后大喜,趁着去顾三娘家里送绣线的时候告诉她这个好消息,顾三娘舒了一口气,却并不敢松懈半分。
如此拼命干了将近二十日,顾三娘的这幅松鹤延年图终于完工了,当顾三娘结下最后一针时,管永旺激动的抚掌说道:“我的天爷,世上能在短短时日内赶成这么大件刺绣的也就是你了。”
小叶子看到管永旺喜得胡须都翘了起来,心内愤愤不平的暗道,要不是你们逼迫,我娘又怎会日夜不停的赶工,现如今活计倒是赶出来了,她整个人却都瘦得脱形。
屋里还有秦大娘和朱小月婆媳俩人,秦大娘听到管永旺的话,撇着嘴角说道:“这会子倒会说好听的话,若是三娘赶不出活儿来,还不知你们绣庄会如何怪罪她呢。”
管永旺如期拿到绣件,故此没有理会秦大娘夹枪带棒的话,他对着她陪了一个笑脸,说道:“不瞒老嫂子,那日三娘说要重绣这幅图,我和东家都没抱多大的指望,东家还说,要是完不了工,少不得他亲自去向刺史大人赔罪,不成想三娘争气,竟绣好了!”
秦大娘瞪了他一眼,说道:“不分白日黑夜的做工,能不绣完么?”
秦大娘也是心疼顾三娘,就这么几日,顾三娘熬得满脸腊黄,一双眼睛深深的凹陷进眼眶里,下巴尖得能当锥子,瘦的像是纸片人似的,若是再来一阵风,只怕也能将她刮走。
看到秦大娘又在责怪管永旺,顾三娘连忙将绣件从绣机上拆下来,又交给管永旺,嘴里说道:“只要没有误了东家的事就好。”
管永旺打开绣件细细的欣赏了一番,秦大娘和朱小月一同凑了过来,顾三娘并不因为急着赶工就敷衍了事,这幅十二折的屏风绣件针法细密,无论是颜色还是配图都挑不出一处不好,管永旺称赞道:“三娘,你可真是再世的织女呀。”
朱小月也曾做过绣娘,要论手艺在他们绣庄里也并不差,后来嫁人了就渐渐生疏,这会子看到顾三娘的这幅活计,她心服口服的说道:“怪道绣庄里的管事和嬷嬷都抬举你,这般好的手艺,到哪里也不缺一口饭吃。”
管永旺故意笑道:“有我们金氏绣庄,三娘又怎会缺饭吃呢!”
就算秦大娘先前恼怒绣庄逼顾三娘赶活计,只是看了全幅的绣活儿,秦大娘也不得不再三赞叹顾三娘手巧。
听到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夸自己,顾三娘抿嘴一笑,她说:“你们可别再赞我了,永旺叔,这绣件你还是快快送到东家那里,只怕他还等着送到州府里去呢。”
管永旺好生收起绣件,他拿出一个满满的荷包放到桌上,说道:“这是东家赏你的银钱,东家还说了,叫你好生在家歇歇,等歇够了再去上工。”
顾三娘收起荷包,又起身将管永旺送到门口,等他走后,秦家婆媳也回了主屋,顾三娘靠在门口,她耳边听着东厢传来御哥儿软糯的读书声,自打将绣件交给管永旺后,顾三娘可算安了心,先前一门心思的赶工,全凭着一口气硬撑着,这会子松了气,不知怎的,她只觉得脑仁一阵抽疼,顾三娘正想回屋去躺着时,忽而眼前一黑,身子便瘫倒在地。
站在屋里的小叶子眼睁睁看着她娘一头栽在地上,先是一楞,随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对面的屋门很快被打开,沈拙手里还握着一卷书,他急声问道:“发生甚么事了?”
只待看到倒在门口的顾三娘时,他扔下手里的书,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此时,小叶子已慌了神儿,沈拙扶起顾三娘,不禁大吃一惊,这几日顾三娘足不出户,他几乎不曾跟她打照面,谁知就这几日的工夫,她竟完全瘦的改了形。
沈拙伸指在顾三娘的颈项处探了一探,无意之中看到顾三娘鬓间掺了白发,他心头莫名颤动了几下,沈拙又见小叶子唬得还在抽泣,对她说道。“别哭了,快去喊你秦奶奶过来。”
小叶子慌乱的点着头,她忍着眼泪,跌跌撞撞就往主屋去找秦大娘。
到了这时,沈拙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他抱起顾三娘,将她送到里屋的炕上,御哥儿跟在后面,他看到顾三娘双眼紧闭,忧心冲冲的问道:“爹爹,顾婶娘这是怎的了?”
沈拙也不知是在安慰御哥儿,还是在安慰自己,他说:“御哥儿别担忧,你顾婶娘肯定没有大碍。”
父子二人说话时,秦大娘和小叶子就进了西厢,朱小月抱着哥儿也来了,当她们看到躺在炕上的顾三娘时,都焦急的问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昏倒了?”
小叶子擦着眼泪说道:“娘本来站在门口,不知怎的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沈拙正在专心给顾三娘把脉,过了大半晌,他松开她的手,又说道:“顾娘子身子本就不甚强健,这些时日为了赶绣活儿,饮食不周,脾胃不和,这是积劳成疾。”
听到沈拙这么一大串话,秦大娘急出泪来,她拍着大腿说道:“这个傻孩子,当日不听我的话,到底还是累出病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