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开张后的这些日子,顾三娘的珑琇庄一直没甚么生意,她却不慌不忙,每日开了店门,把铺子里收拾干净,先学着打一打算盘,接下来便开始做绣活儿,如今她自己当家做主,再不像先前在绣庄那般起早贪黑,就是偶尔在家里做绣活儿,但凡做得稍晚了一些,她的针黹家伙也必定要被小叶子收起来。
随着日子渐渐过去,街上的人也对顾三娘熟识起来,只因她这寡妇身份,还学着男人开铺子买卖,是以有些闲人难免喜爱私下编派她几句,只不过顾三娘为人安份,并不轻易与人起争端,故此这铺子大体来说,开得还算顺利。
这一日,顾三娘正坐在铺子里绣一条小儿肚兜,一条红鲤刚刚绣完,就见外头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她后面跟着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进来后先举目扫视一眼,最后落在顾三娘的身上,问道:“你就是顾三娘罢?”
顾三娘看她似乎专程来找自己的,于是放下手里的活计,说道:“正是,不知嫂子从哪里来,要找我有何事?”
妇人见找对了,笑着说道:“我姓罗,是城东杨府大奶奶的陪房,听说你从金氏绣庄辞了工,自己开了铺子,这才找了过来。”
顾三娘细细回想一番,她记起去年孙举人办了一场梅会,有个杨家二小姐误闯宴席,画像还被流传出去,成为坊间饭后茶余的谈资。
在她回想之际,那妇人已拿起她的绣棚看了几眼,笑道:“好鲜亮的活计。”
顾三娘谦虚一笑,她问道:“恕我眼拙,嫂子说的莫不是米商杨家?”
“住在城东的还有几个杨府?可不就是么,我家大奶奶一应的刺绣用品都使惯了金氏的东西,前几日府里送去了两条罗裙,哪知道拿回来看了之后,大奶奶却说绣得不对,我们差人打听,方才得知往常大奶奶的东西都是你绣的,如今你不做了,大奶奶又只认你的手艺,于是我这便寻了过来。”
顾三娘在绣庄做绣娘时,每日只管做活计,至于东西是谁家的,这些自不归她来管,此时听了这罗氏的话,她满脸堆笑的回道:“真是失敬了,承蒙杨大奶奶的照顾,有甚么事情,罗嫂子只管吩咐就是了。”
罗氏把后面小丫头手里的包袱接了过来,她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两件褂子,两条罗裙,并有枕套、腰带、帐沿不等,罗氏说:“别的都罢了,只是这两条罗裙等着要穿,需得加紧些。”
顾三娘从未见过杨大奶奶,也不知她的喜好,虽说先前总给她做活计,哪是她做过那么多,却不晓得是哪一家的,故此她开口询问道:“不知杨大奶奶想做个甚么样儿的?”
“这个大奶奶倒是没说,只不过裙子是做来外出踏青去顽儿的,总得要鲜艳夺目一些。”罗错说道。
顾三娘听说要去踏青,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本子,这里头都是她自己描的样儿,足有上百种之多,她翻开几页,说道:“既然是要去踏青,选一个蝶恋的样子可好?此时正是应景呢。”
罗氏看了一看,不住的点着头,说道:“说的是,只是样式不可太旧,要是穿的还是前两年的样儿,那可就要招人笑话了。”
“这些都是我新近画的,罗嫂子挑几样儿带回去给杨大奶奶看看,等她选中了,嫂子再打发人告诉我一声,我即刻就能赶工。”
罗氏点头道好,她又从荷包里拿了半块碎银子说道:“这是给你的定金,到时全都做好了,再一并你结钱。”
顾三娘嘴里客气了几句,又在本子上记了账,罗氏便要带着小丫头回府,顾三娘亲自将她们送出去,这才转身进屋。
今日来了一笔大生意,要是没有甚么意外的话,说不得还能做成回头客,是以顾三娘十分看重,她仔细的将杨家送过来的衣裳收起来,先把小件儿的抹额拿出来锁边,只等杨家差人送来样儿,就能给杨家大奶奶绣罗裙了。
到了稍晚一些,杨家大奶奶差人送来选好的样儿,顾三娘当日关店归家时,自将杨大奶奶的罗裙带上,预备回家时先绣一些,谁知她刚走出不远,从旁边的胡同口窜出来一个人影,顾三娘不曾提防,顿时被唬了一大跳,那人嘴里喊了一声三娘,接着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等到顾三娘定了定心神细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拦住她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宋嫂子。
自打宋嫂子被赶出金氏绣庄,顾三娘就再没有见过她了,中间一度听人提起她过得十分不好,此时顾三娘看到她,只见她蓬头垢面,袖口上带着一块油污,额头一片青紫,先前虽说总听闻她婆家苛待她,至少她每日衣裳穿得还得整洁,哪像这会子,若不是她喊她的名字,顾三娘一时还认不出来。
原先在绣庄时,顾三娘就和宋嫂子合不来,更不提她的那幅松鹤延年图就是被这宋嫂子毁坏的,后来为了再赶一幅刺绣出来,她险些熬坏身子,这时看到她了,顾三娘的脸色自然也就不怎么好看了,她沉声说道:“你找我有甚么事?”
宋嫂子犹豫了一下,愁眉苦脸的说道:“听说你开了一个卖刺绣的铺子,我存了不少绣活儿,你能不能把我的绣活儿收下来?”
顾三娘差点被气笑了,当日她暗地里下黑手,怎么就有脸来求她帮忙?她铺子的生意就算再冷清,也不会收这女人的活计,她陷害她的事,她不记半辈子,也得记个十年八载的。
“我这小店,载不住你的大作,你还是请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