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等事情,阿史那伏念还愿意递上降书?”
李义府显然也没有料到还有这么一节内情,惊疑不定的问道。
“是的!”
裴行俭脸色一阵变幻,犹豫着点了点头。
“因为当时突厥内部发生了极大的变故,阿史德傅温失败之后急需势力补充,而他和阿史那伏念的矛盾也越发的尖锐,几次险些发生正面上的冲突,他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而且阿史德傅温因此也动了想要将阿史那伏念换掉的念头,所以虽然那次见面双方很不愉快,但是和谈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按照裴将军所说,阿史那伏念手中掌握着一支秘密军队,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降我大唐?”
李义府继续问道。
两人在大殿中一问一答,看似平静,但其实双方每一句话都是斟字酌句,生怕留给对方破绽。
至于御座上的李治,倒也被裴行俭所说提起了好奇心,他此生未曾涉足沙场,对于这等事情也是极为神往。
李治不开口,自然没有人敢打断。
一时之间,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裴行俭的身上。
“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裴行俭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虽然不知道那支秘密部队的具体情况,但想来应该人数不多,而且擅长潜行刺杀,我军不过是一时松懈,方才被其突袭。
若是论起堂堂正正的力量,阿史那伏念相比阿史德傅温要差得多了,毕竟大部分的军队还是在阿史德傅温的手中。”
“那么请问裴将军,在这当中,将军是否有过推波助澜?”
李义府听完裴行俭的话,脸上略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阴测测的问道。
这一句话出,不由得让裴行俭心中一凛。
“李中书什么意思?”
“裴将军不懂吗?那老夫不妨再说的明白些,阿史那伏念之所以被逼的走投无路,恐怕是出自裴将军的手笔吧!裴将军熟读兵法,应当知道三十六计当中有反间计这一条吧!”
李义府捻着花白的胡须,阴险的笑道。
顿时之间,裴行俭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李义府的确说中了。
当时他确实派人伪装成突厥人,在突厥内部散布谣言,挑拨阿史德傅温和阿史那伏念的关系。
否则就算两人不和,在大唐军队大军压境之际,也不会内斗的如此厉害。
犹豫了片刻,裴行俭开口道。
“没错,老夫的确曾经派人,破坏阿史那伏念和阿史德傅温的关系,说是反间计也无不可,但兵家之道,本就是鬼谋百变,胜负从来不是仅仅取决于战场之上!老夫不认为此举有何不妥!”
片刻的慌乱之后,裴行俭迅速镇定下来。
“不妥?当然是大大的不妥!”
李义府突然提高声音,变得异常强势。
“我且问你,当时突厥既然已经成为残部,我军自当以堂堂正正之力碾压过去,此等计谋无非是敌强我弱之时方才使用,如今我军如日中天,何必行此鬼蜮伎俩!”
“当时我军辎重未至,如何能够继续追击,行此险招?”
裴行俭也不是好对付的,直接将后勤不足搬了出来。
“强词夺理!辎重被劫不过是区区一笔,后续粮草均按时抵达,为何在我军粮草充足之后,将军仍然主张议和?”
李义府向前一步,声音阴冷。
“这……”
裴行俭一时语塞。
“没话说了吧!”
李义府眼中浮出一丝笑意,转身对着李治说道。
“启禀陛下,据老臣所知,反间之计从战争一开始,就一直在进行,无论是我军大胜还是大败,均不曾停止,由此可见,裴将军打从一开始,就存了招降阿史那伏念之意!不过老臣却是有一事疑惑不解,裴将军口口声声称和阿史那伏念并无私交,又如何从一开始便如此笃定他会向我大唐称臣?”
果真是诛心之言,李治的脸色也变得有几分不好看起来。
大唐三十万大军,足以大胜突厥,但是这个时候裴行俭还是要行此谋划,显然不得不令人多想?
“裴爱卿,李卿所说之事,你如何解释?”
李治缓缓开口问道。
让李弘心中略微安心,看来李治心中只是怀疑而已。
否则他应该问的是“这件事情是否属实?”
而不是让裴行俭解释。
“陛下容禀,臣的确一直在行此离间之计,但是最初之时臣只希望挑拨的突厥内部不和,借此瓦解他们的力量,并非像李中书所说,一开始便存了招降之念,至于阿史那伏念,臣确实毫无私交,请陛下明鉴!”
裴行俭略微沉吟,便开口说道。
这个解释算得上合理,所以李治的脸色略微好看,把目光投向了李义府。
李义府也不含糊,直接转身对着裴行俭开口道。
“既然裴将军并未存有招降之念,为何还是接受了阿史那伏念的降书?”
“这……”
裴行俭犹豫了片刻,沉声说道。
“当时阿史那伏念向我大唐请降的确令老夫措手不及,不过阿史那伏念提出可以助我大唐彻底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老夫便尝试着跟他继续谈了下去。”
“看来是敌酋提出的条件让裴将军心动了?”
李义府冷笑道。
口气中仍旧是满满的讥讽之意。
“的确!”
出乎意料的是,裴行俭竟然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