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这些感受是很细腻的。
骆新:是的,受到了社会上各种白眼和嘲讽。我修得不好,稍微慢一点,补胎的时候要把外胎弄下来,手上没劲是不行的,我当时确实是没劲,那人就特别生气,在那骂。我心里可难受了,我想我怎么那么笨。之后我回到家里就开始练铁砂掌,希望手劲能大一点。还真别说,修自行车使得我手的力量比一般人都要大。补了一段时间,也挣了点钱,我发现赵师傅并不是让我帮他去挣钱,他是想用这种方式给我家钱,到今天我都特别感谢他。
星期日:自尊感是很强的,如果直接给你钱,这种感觉是很不好的。
骆新:那肯定是,我们当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方式。后来家里条件到我高中时稍微缓和了一点,因为母亲再婚。
星期日:家里有一个男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他能承担父亲的角色吗?
骆新:我不太愿意跟继父去要钱,我还是愿意自己去挣点钱。我觉得和他有点生疏。继父是北京旗人的后代,所以生活习惯上和我们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我认为跟他隔着一层。我对人群的疏离感是我从家庭内部就开始的。
星期日:那少年时期在家庭里面,是不是觉得很孤独?
骆新:很孤独。我到今天都还存活在孤独中。
小时候我是结巴
骆新现在是一名主持人,但是结巴这一件事,曾在少年和青年时期深深地困扰着他。
出生的时候,他脐带绕颈,难产,这让他内心紧张、焦虑。童年时,南北两地居住,让他一直是一名外来者。
现在40多岁的骆新回看那个小小的自己,很心疼他。
星期日:你说小时候有一段时期离开父母,来到爷爷奶奶家,那时你有分离焦虑吗?
骆新:有,你突然发现父母不在身边了,只有爷爷奶奶在身边,这是很不习惯的。但是我祖父对我影响还是很大的,他是民国时期的知识分子,为我提供了很多教育理念。他让我很小就开始读《论语》,他本人以前是一名画家,对中国的古典书画有不少了解,我因此也受了熏陶。
星期日:在祖父母家生活的时候会想父母吗?
骆新:会想,但是我能够很长时间地忍受孤独和思念,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不太会哭了。我会心里很难受,但是我不太会当着别人的面表现出来。大概是小时候老被人欺负的缘故,我学会了忍。在杭州上小学就我一个是北京人,说一口京腔。我听不懂别人的话,别人就嘲笑你。在北京的时候,父亲在机关大院被打倒以后,周围都是熟人,一下子人就臭了,你父亲是反革命,所有人都欺负你,反革命的狗崽子肯定会被揍。所以我从小就是处于被欺负的状态,我小时候为什么结巴,就是因为内心自卑而且老受打击。
星期日:那时看到了很多人性的恶。
骆新:人性太恶了。我小时候被周围小朋友打,后来也导致我有一些习惯,你打我,我也打你。我报复心很重,脾气也很刚烈,前段时间初中同学聚会,他们回忆起我来,说我在球场上特别不要命,我是靠身体的冲撞去获得成功的。这和我小时候的经历是有关系的,我知道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时,必须要去面对这个事,没办法了。
星期日:那些难受委屈的感受非常细腻,但是你又掩藏这些,是这样吗?
骆新:对,我的壳特别坚硬,但是我内心极其敏感和脆弱。
星期日:自己长时间地忍受孤独,不说出来,也不表现出来吗?
骆新:不说出来,我很少说。
星期日:那你怎么排遣这种孤独呢?
骆新:我自己会在书籍当中去做一点排遣,我发现自古以来所有文人都是孤独的。我喜欢苏东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苏东坡很多诗句都能让我感觉到那种孤独。祖父曾经是画国画的,他引我看很多唐诗宋词,我喜欢苏东坡的词是因为我觉得他虽然困顿,但是又很豁达。
星期日:在杭州你是一个外来者,到北京依然如此?
骆新:到北京后也是一个外来者,我是在杭州上到小学二年级才回北京的。转校突然进入,大伙对我觉得有点陌生,说你怎么跟我们有点不一样,我们说的东西你怎么不感兴趣,我也努力地想尽各种方式,想去融入到他们当中,但是我发现我确实很难融入。
星期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口吃的?
骆新:很早,就是我们家被抄家以后,我受了很大的打击。我出生的时候脐带绕颈,差点死了,小时候出生因为难产,脐带绕颈、窒息,会有一种内心的紧张跟焦虑。敏感、脆弱、有窒息感,担心被抛弃,担心被这个社会的爱所遗忘,希望被别人用更多的爱去呵护。
星期日:所以说你小时候出生的经历,内心紧张焦虑,和结巴有关系?
骆新:有。语言上的不顺一方面跟小时候这种心理有关系,第二肯定也跟两地来回的奔跑有关系,这个奔波会导致语言功能突然间丧失,到了杭州你跟不上,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