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不晓事之时曾经这般放肆地嚎啕大哭之外,霍宏锦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委屈了。
因为霍婉婉性情变得安静沉默的缘故,尤其是他又时常受到跟他交流的颜舜华姐弟俩的影响,比起同龄人来,霍宏锦的性子其实算得上沉稳有加。
但是俗话说得好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他平日里再沉稳,终归也只是个孩子而已,真的委屈伤心了,那眼泪还是能够说来就来的。
柏润之看着觉得很头疼,未免魔音穿耳,不免就软了声调,“别哭了,我又不是真的要丢下你,刚才一直有在那边等你,是你自己没有赶过来,哭什么?别哭了,哎,听话行不行?你都多大个人了?还哭?”
霍宏锦只是哭,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总是哭哭啼啼地像个小姑娘行不行?又不是什么大事,哭得这样惨绝人寰的,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柏润之见劝说无效,不由烦躁地踢了踢身边的石头,不料用力过猛,巨石纹丝不动,他自己却痛得直跳脚。
霍宏锦见状“噗”地一声,破涕为笑,还毒舌地点评了一句,“真蠢!”
见小家伙终于停止了大哭,脸上虽然挂着泪珠,却明显笑得很开心的模样,柏润之翻了一个白眼,蓦地就觉得心情也好了起来,就连那脚痛仿佛也减轻了那般。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他顿时又别扭了,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矫情。
真是,人生从此乱套了啊。
柏润之甩了甩脑袋,又从衣袖里掏出来一块干净的手帕,这一次没有扔到霍宏锦的头上,而是直接快如闪电地出手,粗鲁地替人擦了一把脸。
“别别别,我自己来,我自己……”
霍宏锦被擦得头昏脑涨,最后还是自己绕路到了一条小溪旁洗了把脸,才总算是舒服了。
“你不是说没有来过这里吗?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有小溪?奇怪,刚刚我怎么没有听到水声?”
柏润之也掬了一捧水洗脸,最后干脆还脱了鞋袜,将长腿伸进了溪水里,招呼霍宏锦也过来坐下,“你不试试?”
霍宏锦倒是乖乖地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只是却没有洗脚的意思。
“姑娘说了,运动过后不能立刻冲冷水,热胀冷缩,这样对身体不好。”
因为刚才那场大哭,他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显得有些沙哑。
“叔叔,你说得对,姑娘其实也说过的,那个时候雍哥总是教徵哥对付他娘,被姑娘知道了之后教训了一顿。那一次说了很多很多话,我当时也在旁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姑娘说人与人之间必须有分寸。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都应当守好自己的本分,不擅自替人做主,也不胡乱插手别人的事情,就连帮忙,除非是生死攸关的场景,否则最好都要问过别人是否需要才决定是帮还是不帮,免得惹祸上身不说,还好心办了坏事。”
霍宏锦将刚才捡起来的帕子浸湿,又搓了搓,不厌其烦地在溪水里反反复复地搓洗,最后拧干了,才在一旁的石头上摊开。
柏润之默默地看着溪水里自己的那双大脚出神。
人与人之间的确是需要分寸的。但是有些人并不懂得这个道理,或者说,明明懂得,却不愿意保持距离不说,还肆意妄为得很,非得找上来打破了那些条条框框,然后,将人拖入无底的深渊。
“呵,柏千重,我伍月生要是生于泥淖,一辈子只能够在污秽之地打滚,那么被我看上了的你也逃不了这个命运。你跟我说分寸?哈,小崽子果然天真,幼稚的可以。在黑暗里想要怀揣死守什么分寸信任与爱,那就跟向往一丝光明并且奢求逃离牢笼从此天高任鸟飞一般的愚蠢!”
那个时候他多大?八岁还是十岁?当长相耀眼的伍月生撕破了伪善的面具,扒下他的亵裤之时,他无力反抗,但哪怕直到最后,他也一直在反抗。
几年光景,惨烈如斯,胜利却终归属于他,只是来得太迟了,他的一生,都给那个恶魔毁了。
身体自由了那又怎样?早已破败得一如蛆虫满布的尸体,每一日不管沐浴多少次,都会散发出让他觉得恶心的腐臭味。
而他的心,他的灵魂,却永远飘荡在那个深渊里,怎么努力也爬不出来,仿佛被无形之力永远禁锢了那般,让他是那样的绝望。
柏润之闭上了双眼,任由阴翳覆盖上了他的内心,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溪水声,还有倦鸟归林的喧嚣,以及,让他慢慢地恢复平静的童言童语。
有些吵,却又很祥和,让他无意识地开始觉得想要睡觉。
这么多年了,他已经撑了太久太久,还真的是累了呢,好想安安稳稳地一觉到天亮,什么也不想,什么梦也不要做。
“叔叔,姑娘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作为好人应该帮助另外的好人对不对?这样这个世间的恶人就没有办法为非作歹了,因为世上的人有好有坏,但终归还是好人多。”
他是好人?哈,终归还是孩子啊,不知世事,心地纯善,干净明亮地让他这个当爹的都羡慕不已。
他这个好人,自从算计成功磨死了伍月生之后,手上就沾满了洗不掉的鲜血。即便这些年来没有杀人如麻,却也是做了不少的恶事,袖手旁观,亲眼看着悲剧发生,是他早已养成的习惯。
好人?还真是讽刺啊,他不过是一个用医术杀人,早就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