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一般的沉默。
小皇帝左右瞧了瞧,扑哧笑出声来:“朕逗你顽的,瞧将你唬成什么样了。”
梅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颇觉得欲哭无泪:“陛下,还您下回不要这样戏弄奴婢了。”
“咦,为何?”小皇帝斜斜觑了陆稹一眼,见他面上没甚么波澜,又觉得很无趣,倒是梅蕊的神情让他兴致盎然,“难道蕊蕊你当真了么?若是你当真了,朕是很大度宽容的,也不是不能够……”
梅蕊搭着眉眼:“谢陛下好意,奴婢此前同陛下讲过了,家中已为奴婢订了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望陛下宽宥。”
小皇帝挠了挠头,很苦恼地道:“难道蕊蕊你并不喜欢陆稹么?”
她何时说过她喜欢陆稹了?梅蕊猛地抬起头来,小皇帝拧着眉:“可是朕都听说了,你已经去过陆稹和他住了呀!”
这是哪里被传来的话,梅蕊手脚冰凉,陆稹本掖着手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瞥眼瞧见她脸色不大对,便开口对小皇帝道:“陛下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小皇帝天真可爱地抬起了头,眯起眼笑道:“朕那日在太液池旁散步消食,听着假山后似乎是有人在讲话,让身后的人都噤声,朕独自上前听她们在说些什么。大体上便是说那日蕊蕊特意去长乐门候着你下值,与你一道出了宫,次日清晨又与你同乘一辆车驾进来的。”
他顿了顿,十分肯定地道:“说是许多人都瞧见了呢!当时蕊蕊还瞧起来特别困乏的样子呢,他们说这事儿定然是这样的,决计跑不了了!没想到陆护军这样的人也会贪恋美色,是说那梅蕊姑姑一下便窜到了御前当差,感情是有着一层关系呢。”
小皇帝模仿得惟妙惟肖,梅蕊听得色变,她想起那一日的情形,只怪当时太困乏,无暇顾及其他,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陆稹却还是风平浪静,甚至追问道:“那后来呢,她们未曾发现您?”
“后来嘛朕就轻轻咳了一声,她二人吓得当即跪在了地上,抖如筛糠,”小皇帝笑眯眯地道,“有人在背后说道你与蕊蕊,朕定然是不乐意的!况且还说你是那样的人,那朕便问了她们,陆护军是怎样的人?她们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利索,朕眼不见心不烦,就赏了她们三十板子。”
在天子眼中,连责罚也是一种赏赐,陆稹轻笑一声:“那臣斗胆问陛下,陛下觉得臣是什么样的人呢?”
“父皇告诉朕你是好人,朕听父皇的。”小皇帝不假思索,“并且你不曾害过朕。”他抬起头来,一双眼清澈见底,“陆稹,朕信你。”
他的母妃且算是怀帝唯一的宠妃,只可惜红颜薄命,怀帝疼惜稚子,向来将他护得很好。未曾参与过夺嫡之争的残酷,他心性剔透,陆稹微不可察地一叹:“臣必不辜负陛下厚望。”
小皇帝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酒窝,他突然转过头去,看向沉默的梅蕊,扬高了声音问道:“蕊蕊,你觉得陆稹是什么样的人?”
梅蕊呃了一声,显然还未从之前小皇帝的那些话里脱离出来,有些魂不守舍地答道:“护军是国之栋梁,大缙之福……”
一到这问题她便打官腔,极其敷衍,小皇帝很有耐心,循循善诱:“除此之外呢?”
梅蕊觉得自己的高热大概还未退去,也有可能是被方才那些宫人的言论气昏了头,昏昏沉沉地道:“护军他……很好……”
“哪里好?”
她略略偏过头,陆稹的侧脸轮廓就落入眼底,喉间干痒,像烧了一把火,她强咽下唾液,低声道:“护军哪里都好。”
还是怀珠发觉了她的不对劲,一个箭步上来,扶住了她,急忙唤道:“蕊蕊,你怎么了?”
她抬手去碰,梅蕊的额头烫的惊人,低呼一声:“怎这样烫?方才都还好好的呀!”
小皇帝也急,跟着就要上来学怀珠去碰梅蕊的额头,却被陆稹一把抱离了床边,拱手对他作礼:“陛下龙体要紧。”
他皱眉跺脚:“可是陆稹,蕊蕊还在发热!”
陆稹垂着眼,让也不让:“这点小事让御医来再看过便是了,您无需担心,仔细过了病气到您身上。”
拗不过陆稹,小皇帝恋恋不舍地往梅蕊处瞧了一眼,怀珠业已将她扶着躺了回去,他满脸不高兴地嘟囔道:“那朕先回紫宸殿了,你在这里看着蕊蕊,等蕊蕊好了你再来见朕。”
这道口谕下得不伦不类,陆稹要说些什么,小皇帝像是下了决断一般,挥袖将他的话头止住:“朕意已决,爱卿不必多言了。”
说完招了招福三儿:“你跟着朕走。”又招了招怀珠,“你也是。”
怀珠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置信,但小皇帝冲她点了点头,两道英气的眉微微拧起:“就是你,还要朕说第三遍吗?”
圣命不可违,怀珠纵使在不乐意也得随小皇帝一道离去,至于殿内旁的宫侍,小皇帝一概都遣退了,小皇帝在临走前语重心长地对陆稹讲道:“你不必担心朕,朕周围这样多的人,能够照顾好朕的。你就安心照顾蕊蕊就好,让蕊蕊快些好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一副馋猫模样:“朕还惦记着她做的糖糕了。”
随即便领着福三儿和怀珠出去了,陆稹站在原处面色莫测得很,良久后突兀地轻笑了一声,招来另外个放得下心的宫侍照料梅蕊,也出门回值房去了。
卜葬日行刺的事情便落了下来,刺客招供